第75章
柳章道:“你没犯错。”
江落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同柳章对峙:“那凭什么让我戴?”
柳章一味教她修行正道,适应人族法则。可人族法则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承受责难。杨玉文的禁令对于绝大多数妖兽都是一场无妄之灾。可事情就是发生了。世道并不公平。柳章很难跟江落解释清楚,他明白她的无辜和憋屈。
“有一些规则,是我们必须去适应的。”
柳章心里满是无奈。
江落抓着颈环,愤怒地摔在地上,道:“我不!”
柳章压制她就算了,杨玉文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这么做。江落手腕上辟邪珠涌现红光,她又起了杀心。
上回她还跟柳章炫耀,说她现在越来越像神仙了,辟邪珠只亮个三五回。以前每天要亮个四五十回。柳章不知道这有好得意的,但还是奖励了她一块银子,让她出去买好吃好玩的,以资鼓励。毕竟江落以前是个走路踢到柜子,都会柜子起杀心的人。
做到这种程度非常不容易。
江落拿到钱立即花个精光,谁也不知道她把钱花哪去了。反正她是挺喜欢钱的,会找柳章软磨硬泡磨磨唧唧涨零花钱……在这个正向的引领下,或许用不了多久,江落就能彻底摘掉辟邪珠。柳章也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还她自由。
她生来自由。
没有人能夺走一个人的自由。
颈环的出现中断既定安排,打破了他的计划。
江落从幻梦中惊醒,意识到她本质上是妖兽。她和他们是不同的。
“你都是骗我的!”
江落不愿意戴上颈环,做一个囚徒。她怒不可遏,气得把桌上的书全部推翻。辟邪珠烫得厉害,光芒闪烁,让她肚子绞痛。
江落疼得额头冒冷汗。
柳章提醒她:“坐下来,不要动怒。”
江落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单手扶着桌子腿。
柳章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又气又急的模样,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顽童。把书桌搞得一团糟。激得杀心四起,又被辟邪珠制服。闹来闹去受苦的还是自己。柳章蹲下来扶着江落的肩膀,握住她的脉,助她运气调息,抚平她躁动情绪。
柳章温声道:“想去杀谁?”
江落恶狠狠道:“我去杀了杨玉文。”
柳章将她凌乱额发别到耳后,道:“你杀不掉他。平心静气,不然会越来越痛。”
江落破罐子破摔,道:“痛死我算了,反正你不在乎。”
柳章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让她好好坐着。江落一肚子火气加怨气,还没发泄干净呢,就看见柳章弯腰捡起了颈环。她顿时炸了毛,以为柳章要来硬的。
“你要做什么?”江落有点发毛。
柳章默不作声,看着巴掌大小的颈环,若有所思。
江落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他,道:“我,我死也不戴,你别逼我……”
柳章瞥了她一眼,“我逼你你怎么样?”
江落放狠话:“我上吊给你看。”
柳章闻言扯了扯嘴角。
江落难以置信,他是笑了,又好像没笑。
她气成这样柳章居然在那笑。他简直丧尽天良泯灭人性,有他这么黑心的师父吗?江落万念俱灰,悲愤交加。情急之下,她把心一横,咬牙切齿,打算跟柳章决一
死战。既然他如此绝情,那么也别怪她不客气了。江落怀着玉石俱焚的心情,攥紧了拳头。
柳章却做了个让人意料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手,让颈环接触自己的脖子。黑色布条似有灵性,缠了上去,像条活蛇。江落呆呆望着这一幕,始料未及。颈环戴好的瞬间。柳章扭了扭脖子,似乎也有点不舒服。但很快适应。他皮肤白腻,脖颈细长,与黑色颈环形成鲜明反差。
柳章不喜欢佩戴饰品,穿单色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浑然一体。颈环的存在,强调了什么,让人一眼就会看到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江落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他会自己戴上。
“你不戴,由师父来戴。”
柳章捡起被她推倒的书籍,一本一本,分门别类。
江落不明白他的意思,神情委顿困惑。
柳章道:“你没做错,不需要接受惩罚。”
柳章弓下腰,俯拾乱书,为她收拾残局。每本书都回到从前的位置上。他脖颈上戴着肮脏的颈环,却安之若素,行动如常。他一字一句清晰道:“师父教你公道,正义,和良心。你只需要相信,这些是对的。余下的不公、不正和不良之心,都由师父来承担。”
江落手腕上的光芒渐渐熄灭。
她木讷地从椅子上走下来,走到柳章面前,望着他发怔。
“可是,”江落歪过头,像只困惑的小狗,“师父也没做错什么啊。”
“此事无关对错,这是师父的责任。”
“什么责任?”
“你曾说你面临天道诅咒,觉得自己很倒霉,就像头顶乌云,大雨只淋你一个人。故而惶惶不可终日。如今不必害怕了,师父会给你撑伞。”
柳章放下书本,回过头,与江落对视。
他目光似有千钧之重又好像空无一物,穿透了江落的灵魂。
江落只是站在那里。
柳章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给你撑伞就是师父的责任。”
江落听不懂深奥的大道理,所以柳章选了很简单的比喻,方便她理解。这个比喻通俗易懂。
江落眼巴巴盯着柳章,“那师父淋湿了怎么办?”
柳章轻声道:“师父不怕下雨。”
江落心念一颤。
她喉头哽咽,有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柳章想要传达的东西进入她的心田,让干枯的树根拥有了感知,密密麻麻,萌发。让她心痒难耐。她顿悟了什么。
原来柳章没想逼她戴上颈环,他决定自己戴上。江落错怪他了。她心下愧疚,又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那点火气被冲得烟消云散。她后悔自己发脾气,把这里弄得一团糟。江落过意不去,灰溜溜低下脑袋,垂下手,把书捡起来。
“我来吧。”
柳章接过她手中书卷,心平气和,道:“省得你越弄越乱。”
江落忽然委屈得不得了,难为情道:“师父,我只是太生气了。”
柳章道:“我知道。”
江落道:“杨玉文为什么这么坏。”
柳章道:“他是个疯子,无需理会。”
疯子下达禁令,大家都还得听命于他。
听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江落不想戴颈环,现在也不用戴了。她本该松了一口气,可望着柳章的脖子,颈环像条小蛇一样,缠绕着他。格外突兀显眼。江落又难受了起来,柳章怎么能戴着这种东西。干干净净的人,都脏了。江落拉着他手臂,道:“算了师父,你也别戴。”
“那谁戴?”柳章反问。
“我们都不戴。扔掉它。”
江落看着这脏东西就心烦,窝火,憋气。
柳章已经接受了它的存在,道:“扔不掉的。”
江落道:“我给你取下来。”
说着,她直接上手,抓住了颈环。
柳章撑住书桌,才没被她拽倒,猝不及防。“你要勒死师父吗?”
江落踮起脚尖,两手并用,用力撕扯。这布条不知道什么材质,根本扯不断。她找来剪刀剪,也剪不出缺口来。掀了灯罩,打算用火烧。柳章把蜡烛按了下去,免得自己头发被这个小混蛋烧了,劝她放弃。
“不要折腾了。”
江落一意孤行,百般尝试不能突破,情急之下,竟然上嘴咬。她的动作突如其来,柳章防不胜防。当江落凑上去,柔软嘴唇与锋利牙齿从他脖子上擦过,留下温热气息,和一点口水。柳章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他立马把江落薅下来,按到桌子上,道:“驱魔司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事情的兴致完全不一样了。戴在她脖子上,那是禁锢和束缚。戴在柳章脖子上,就像杨玉文在柳章身上打了个标记一样。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让江落十分不爽。难受程度堪比不亚于一条狗跑到她家里来撒尿。她连拍死杨玉文的心都有了。
江落看着他难受死了,无法容忍,道:“你戴着这个不难受吗?”
柳章搪塞道:“还好。”
江落道:“我不信。”
柳章道:“……”
第63章 凶器柳章对于他们俩一向是因材施教。……
驱魔司下达禁令。
长安风声鹤唳,谣言四起。
傅溶以关心太子安危为由,留在东宫值夜。
傅溶武艺高强,又精于道门术法。与太子是表兄弟,自幼相识。他与太子同吃同住,最大程度上避免意外发生。太子感念他的深情厚谊,阖宫上下莫不称道,连久病缠绵的皇后也夸傅溶是个好孩子,命宫人送去参汤,太子一碗,傅溶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