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山里弥漫经年不散的雾,万物发霉,森林里长出一些五彩斑斓但有毒的蘑菇。小妖们经常误食。他们吃了蘑菇,手舞足蹈,时哭时笑神智失常。
江落看着他们发疯,替他们解毒,告诉他们再吃就毒死算了。可小妖们醒来后还是会误食。他们哭着告诉江落那种滋味极其美妙销魂。
“大王,你应该尝一尝。”
江落不相信毒/蘑菇有这么好吃,被勾起好奇心,她找了朵鲜红欲滴一看就有毒的大蘑菇,品尝一番,有股土腥味,说不上好吃。她胡乱咀嚼两口,咽到肚子里,慢慢等待神迹降临。可她等候半天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有任何蘑菇能毒倒她。
她大失所望。
小妖对此纷纷表示遗憾,大王竟然无法体会到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江落一直很想知道什么毒会让人情绪亢奋,哭笑不得,百爪挠心。现在好像有了点同感。她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柳章喜欢谁,跟她有什么关系。柳章又不是她选中的王后,他跟谁交/配都跟她没关系。想到这,她又不舒服了。身体里抓心挠肝般痒,她恨不得把手伸进肚子里挠一挠,看看到底是哪个内脏不安分,让她如此难受。
江落趴在床边,就这么看了柳章一整晚,不知疲倦,不觉厌烦。柳章睡觉是不动的,保持一个姿势,入殓似的。清晨温度降下来,他似乎有点冷。江落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给他拢出一个温暖的窝。鸟儿繁衍时,会为伴侣筑巢。
江落在南荒拥有特别大的树洞。
柳章这么小,一定能得装下。
江落数着他的睫毛,数着他的心跳,思绪漫游天际。
这是她的师父,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人。她连爹娘都没有,竟然有个师父。江落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柳章很坏,但谁让他是她师父呢。
师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江落思考了许久,慢慢冷静下来,得出一个结论。她接受不了任何人夺走他。她富有南荒,却没有一样东西能跟柳章相提并论。师父属于她,傅溶也属于她。这世上所有好东西都属于她。这是她的地盘,没人能染指。任何跟她抢的人,都该死。
窗户渐渐亮了。
江落心绪平复,想通了她所困扰的问题。
她不必弄清楚自己对柳章究竟是何种感情,只需要知道,她拥有他,就够了。
宫女们送来盥洗用具、热水以及干净衣物,问是否需要传膳。柳章还没有醒,江落吩咐她们等会再来。宫女们应声退下,行动有序。江落翻看新送来的衣物,抖落开,比划了一下,大小尺码不知道合不合适的。她把衣裳盖在隆起的被子上,恰好吻合柳章身形。
“殿下醒了吗?”门外再次响起说话声。
江落转过头,耳朵动了动。灵敏听出那是秦愫的声音。
秦愫带着两个宫女来到嘉月堂。
江落放下衣裳,走到门口,隔着门框望向秦愫。
秦愫换了身浅紫色罗裙,静静站在檐下,有遗世独立之姿。
江落道:“你来做什么?”
秦愫妆容明艳,戴着根蝴蝶缠丝银簪。
她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听闻楚王殿下昨夜宿醉,歇在嘉月堂,我奉太后之命,来送醒酒汤。”
太后又不是柳章的亲生母亲。昨日江落前去拜见,没听那老太太问候她师父半句话,分明是不在意。今天一大早来送什么醒酒汤。恐怕不是太后挂念,是秦愫自个想来,找了个借口。江落明察秋毫,道:“我师父还没醒。”
秦愫道:“殿下不喜饮酒,等会起来恐怕头疼,喝了这个会好些。”
她示意宫女上前,将食盒交到江落手里。
江落接了东西,秦愫便走了。江落还以为她想进来看一眼。秦愫却很有分寸,到了门口竟能忍住,不做贻人口实之事,心性可见一斑。江落带着食盒回到房间,柳章刚醒,坐在床上,头疼得厉害。
江落打开食盒,取出醒酒汤,递给他。
江落道:“师父不问这是谁送的吗?”
柳章道:“谁送的?”
江落道:“秦愫。”
柳章默默喝了半碗,不置一词。
江落看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又道:“师父不怕她下毒?”
柳章觉得这话古怪,道:“秦愫不是那样的人。”
江落道:“师父跟她很熟。”
柳章道:“还好。”
江落道:“那师父为什么不娶她呢?”
柳章道:“?”
他莫名其妙看了江落一眼。
江落脸色不善。柳章放下碗,沉默良久,淡道:“长辈的事不要多嘴。”
长辈的事,什么叫长辈的事?
第59章 礼佛“我盼你能得偿所愿。”
礼佛堂。
一尊半丈高的观音雕像坐在莲花中。
观音闭目不语,佛龛香灰满。秦愫跪于蒲团上,手持三柱香,拜倒。颂钵声敲响。她直起身,整个人笼罩在金光中。昭阳公主和傅溶站在一旁,恭肃静立。昭阳公主悄悄道:“近来皇祖母腿脚不便,都是她代为礼佛,抄写佛经。”
佛堂供奉着上千盏长明灯,每日要烧几十斤灯油,仙逝多年的长公主牌位亦供奉在此。太后为尊长,不能跪拜祭奠女儿。秦愫常来此焚香祷告,敬告上苍神佛太后一片怜女之心,祝祷长公主早登极乐,脱离苦海。
秦愫幼时在宫中走动,深得长公主照拂,二人情谊深厚。故而秦愫待傅溶也格外不同,常往楚王府送东西,不单为柳章,也是为长公主唯一留下来的血脉。
傅溶每次进宫,都要来佛堂参拜。
秦愫诵经完毕,宫人添了一个蒲团。
傅溶与昭阳公主并排跪下。
二人接过香,拜佛,少年少女一高一矮,形如佳偶。这是太后特意吩咐的。旁人都能看出撮合的意思。进宫两日,傅溶几乎不得脱身。太后拉着他和昭阳公主,锦芳姑姑笑着打趣金童玉女,其他人附和着,赞不绝口。
昭阳一派小女儿娇羞态,不反驳也不抗拒。她与傅溶有青梅竹马之谊,又到了即将谈婚论嫁的年纪。外头选驸马怎么好过知根知底的。
情况如此明朗,傅溶怎么会看不出端倪。
可他对昭阳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哪敢接茬。幸好秦愫看出他窘境,拿别的话岔开了,几次救他于水火之中。傅溶很是感激。幸好太后的百般暗示只停留在口头上,没有直接下懿旨。金口玉言,说出去,那就全完了。
傅溶生怕太后乱点鸳鸯谱。
昭阳在他看来,比傅年年还烦人,整日做梦游历天下,是个不谙世事天真幼稚的公主。如果必须娶昭阳,他宁愿一辈子打光棍。傅溶听她们的口风越来越离谱,此地不宜久留,他决定给母亲上完香,赶紧溜出宫,免得没完没了。
离开佛堂,到了分道扬镳的路口。
昭阳公主丝毫没有察觉出傅溶的反感,还是笑嘻嘻的。她习惯一切都围着自己转,望着傅溶,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
傅溶道:“可能是除夕。”
除夕还有几个月呢。
昭阳公主没想到,居然那么久才能再见他,道:“为什么?”
傅溶敷衍道:“我有点忙。”
忙什么忙,父皇都没他那么忙。昭阳公主有点不高兴。
秦愫插了一句话:“公主,接你的嬷嬷来了。”
宫墙转角,迎面走来一队老嬷嬷,都是皇后宫里的人。昭阳最怕母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怨尤地望了傅溶一眼,满心不甘,转身离开。嬷嬷接走昭阳公主,傅溶目送她背影。他如释重负的反应太过于明显,不加掩饰落在秦愫眼底。
秦愫正打量他们两个。
傅溶一回头,对上秦愫目光。他挠了挠额角,尴尬无比。
秦愫含笑道:“依太后的意思,小侯爷年纪不小了,与公主正好一对。”
傅溶像接了个烫手山芋,急忙抛出去,“公主金枝玉叶,我怎么配得上。”
秦愫道:“小侯爷何必妄自菲薄。这长安城中,还有谁比你更配做驸马呢。”
“我不成的。”傅溶连连摆手。
天不怕地不怕的傅小侯爷,竟然说他自己不
成。
秦愫故意打趣他:“你不肯做驸马,莫非是心有所属?”
傅溶悄悄红了脸,看向别处,不作声。
“是谁家姑娘?”
“没谁,”傅溶含混道:“我还没想成婚。”
“若心里有了人,就该想想了。”
秦愫走近两步,傅溶不明所以。
秦愫伸手拂去他肩头落下的桂花,满目柔情,轻声道:“你母亲过世,你又与侯府有隙。婚姻大事只能太后来张罗。可太后年事已高,不晓得你们年轻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老人家一片垂怜之心,并非有意乱点鸳鸯谱,误你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