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孙贵还在墙角来回跺脚无能狂怒,想进来又进不来。这头雪柔已经跟傅溶过来了。江落像是看连环戏,一折接一折。目不暇接。非常有趣。
  傅溶打断了她的乐趣。
  江落意犹未尽。雪柔来了,也不好晾在一边。她把雪柔带到自己房间玩儿,傅溶还有事,不能陪她们吃午饭。江落招待客人的方式堪称随心所欲。她拖出一张小榻,把瓜果茶点摆在旁边,让雪柔躺下。雪柔有些错愕。
  江落塞给她几个话本,“看吧。”
  雪柔握着话本不知所措。
  江落也已经躺下了。有吃有喝有话本,美哉。没有女子不喜欢这么惬意的活动。雪柔看她津津有味地翻着话本,反应过来。
  江姑娘是天性率真之人,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如何跟朋友聊天相处。她所能做到的,就是把自己喜欢吃的喜欢玩的,都分享给对方。上次去酒楼点了那多吃的,当掉玉佩。她觉得无所谓。她根本不在乎金银贫富身外之物。
  不知为什么,她这份坦荡直白,让雪柔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中秋的花灯我们也买了。”江落随口道。
  “什么?”雪柔愣住。
  “你们院子里的所有竹子,能做出来的,我们全买。”
  雪柔惶然地看着她,自己还以为表明来意。江落便切入主题,承包他们所有的花灯。毫不费力。她像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雪柔道:“江姑娘是说真的。”
  江落给她塞了一只梨子,道:“真的,你现在能放松点了吗?”
  雪柔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了,“那,谢谢江姑娘。”
  江落道:“小事。我喜欢看花灯。你看,我院子里都挂上了。”
  屋檐下,回廊尽头,还有树枝下,都挂着许多只花灯。雪柔方才来时已经看见。包括她做的那两只,也被高高挂起。雪柔一直不敢正眼打量这儿的建筑府邸,这会儿瞧着,布置得古朴精致,挂着这么多闹腾花灯,市集一样,热热闹闹。
  雪柔忽然想,人家买花灯不单是为了同情她,而是真正认可他们的手艺。
  否则根本没必要挂起来。江落的话让雪柔心头一暖,感觉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江落道:“晚上天黑了,点蜡烛,会更加好看。”
  雪柔点点头,欣慰道:“嗯。”
  跟江落相处,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只要保持自我就好。譬如她给你吃东西,你就认真品味。她让你躺着休息,那你便彻底放松,顺着她安排就好了。雪柔渐渐找到跟江落的相处规律,
  不再像上次那样拘谨。
  两个人并排躺着太太阳,吃吃喝喝,直到太阳下山。府里人点起了蜡烛。一盏盏花灯在雪柔眼眸中闪亮,像是星光降落,将她们二人包裹。
  江落道:“是不是很好看?”
  雪柔心里很快乐,道:“好看。”
  吃过晚饭,江落送了她一些衣裳首饰。雪柔不敢要。江落塞给她,她只好拿着。傅溶也派人送了一些丸药,说是看她脸色苍白,做花灯辛苦。这些药可以强身健体。雪柔带着大包小包,坐上楚王府的马车,被送回家中。感觉像是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人人都对她和蔼可亲,温柔周到。
  她已经没有体会到这种尊重了。
  她很感激江落。
  待雪柔离开,傅溶才去找江落。两个姑娘喝茶闲谈他不便在场,免得人家不自在。傅溶看着那一堆堆话本子,不晓得从哪弄来的,写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他捡起掉在桌脚的一本,被上面的酸话酸出了鸡皮疙瘩。
  “让你看正经书,你看这些旁门左道。心经背到哪了,估计都忘了。”
  江落一本正经道:“师父说了,要我修心。”
  傅溶道:“哦,怎么修的,说来听听。”
  江落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心口位置,慢条斯理道:“心长在人里面。看不见,摸不着。不把人里里外外看透了,怎么看得透心呢?”
  手指透过衣料,带着点力度,像是戳中了他的心。
  傅溶心漏跳一下。他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面红耳赤。他带着紧张和窘迫的眼神扫了江落一眼,低声道:“以后说话便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第44章 可恨之人“江姑娘,对不起。”……
  楚王府的马车将客人送到巷口,马夫要帮她拿东西,被雪柔婉拒。
  雪柔带着东西回到家中,屋里没开灯,黑黢黢。她还以为孙贵出去了,放下东西,摸索着烛台点蜡烛,冷不防对上一双黑暗中的眼睛,雪柔吓得不轻,险些打翻烛台。黑暗中的人缓缓起身,她适应微弱月光,认出那是孙贵的身形。
  “你回来了?”孙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我,”雪柔道:“我回来了。”
  屋里太黑,黑得让人害怕。她点燃蜡烛。微光充满房间,减轻了压抑感。孙贵看到她带回来的东西不少,雪柔解释道:“是江姑娘送我的。她定了中秋的花灯。说我们做多少,她都要。”
  这是个好消息。孙贵所渴求的。可雪柔说出来,他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定定看着雪柔,看得她脸上都发毛了。雪柔摸着自己的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孙贵问了个古怪的问题:“那江姑娘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雪柔愣了下,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道:“江姑娘自然是女子。”
  孙贵道:“你今天跟她待了一天,都做些什么呢?”
  “看看话本,吃些点心。”
  “还有呢?”
  “别的没什么了。”
  “楚王府的茶好喝吗?”
  孙贵翻开大包小包的礼物,有衣裳有首饰,还有丹药。
  雪柔见他动作粗暴,把东西翻来找去,忙用手接着,怕摔坏。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触了他的霉头,又要说三道四。明明买卖谈下来了,一切如他所愿。可是他还是不满意。他对她的不满意越来越多了。让雪柔常常无言以对。
  雪柔从包袱中找到一包点心和瓜子,双手捧着递给他,有些讨好恭维的意思,“这是江姑娘让人给我包的,你上次说……”
  孙贵打断她的话,“我上次说什么?”
  上次说,不要钱的瓜子,抓也抓一口袋回来。雪柔记下了,还真给他带了。孙贵想象她在那个男子面前复述自己的原话,将瓜子茶点打包带走。那个男子会是什么反应,可笑吗,鄙视吗。孙贵将那包东西一巴掌拍在地上,自尊心受挫,陡然怒不可遏,“谁让你拿的?”
  雪柔浑身哆嗦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
  孙贵怎么变得这样反复无常。
  孙贵道:“这笔买卖我们不做了。”
  雪柔道:“为什么?”
  “不做就是不做,给再多钱也不做!”
  “可是她很喜欢我们的花灯,都挂起来了,我们都说好的。”
  “他喜欢的是花灯吗?”
  孙贵眼神凶悍而锐利,怨毒,要吃人似的。从没有这么凶过,把雪柔都吓着了。
  孙贵在楚王府外头等半天,没见人出来,攒了满腹火气。
  那年轻矜贵的少年公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他对雪柔笑,叫她的名字。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轻车熟路地打招呼,说请进去就进去。雪柔毫无防备。她进去了两三个时辰之久,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雪柔带着赏赐和买卖回来,兴高采烈。尤其刺了孙贵的心,她说是贵人是位姑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此刻还被蒙在鼓里,跟着傻乐吧。头顶一片绿云,还当做鸿运当头。他就说嘛,哪来的什么贵人。
  孙贵越想越气,将那堆包袱抢了去,一股脑塞入灶膛,点火烧了。
  雪柔急忙争抢,没抢过他,“你做什么?这是江姑娘送我的。”
  孙贵反手将雪柔推开,“你想骗我,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跟一个男的进去。”
  雪柔一呆,后知后觉。孙贵怎么会知道?他跟踪了她。
  “你误会了,”雪柔百口莫辩,道:“傅公子说,让我陪江姑娘说话。”
  那晚发生太多事,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就是怕孙贵多心。撒了一个谎,已经心虚得不得了。哪里敢多提。可有关江姑娘那部分全是真的。雪柔道:“我没骗你。我进去之后,一直跟江姑娘待在一起。”
  “根本没有什么江姑娘吧。”
  “我才见的她,这些东西都是她送的,她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你敢怼天发誓吗?”孙贵步步紧逼,抓着她手腕,“如果你雪柔有任何事瞒着我,就天打雷劈!”
  雪柔被他拽得生疼,“你弄疼我了”
  孙贵情绪激动,“你说啊。”
  雪柔张了张嘴,仓皇失措,“我……”
  孙贵道:“你想攀高枝,过好日子。你和他在府里待了一整天做了什么只有你心里清楚。想甩了我,去做深宅大院的金丝雀。我碍了你的路了。我告诉你,你休想!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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