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除了邬蓝,另外几名项目经理都发出类似不满的嘟哝,夏磊举手想说什么,被彭靖锋使了个眼色打回去了。
彭靖锋把视线投向邬蓝,“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有了邬蓝的加入,我相信这个目标不是空想。”
夏磊等人都望向邬蓝,她微笑耸肩,“我听彭总的,他说我行,那我一定得行!”
会议室里总算有了稀稀落落的笑声。
彭靖锋把该交待的向下属都交待明白了,最后总结,“我知道这项任务对你们来说不容易,对我也一样,但这是公司站在比我们更高更远的位置上做的决策,一定有它的道理,打工人只能好好执行……还有一点提醒各位,裁员名单定下来之前先别声张,不要自找麻烦——还有什么问题,会后个别讨论。”
不出彭靖锋所料,散会后又是夏磊留了下来,门一合上就开始发牢骚。
“妈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既然要硬裁,何必脱裤放屁,先来一轮主动裁员?说得比唱的好听!
彭靖锋把手机递给他,“你给人事总监打电话投诉一个?”
夏磊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接,被彭靖锋瞪了一眼,手讪讪地缩回去,但脸上余怒未消。
彭靖锋说:“跟你说多少回了,少抱怨多做事。”
“老彭你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有!但有了能怎么办?撂手不干?还是交给你,你来干?”
夏磊挠了挠头,一脸无奈。
彭靖锋安慰他,“至少裁掉谁,把谁留下还是我们能把握的,你与其在这跟我发牢骚,不如赶紧琢磨琢磨名单的事。”
“可我想不通啊!大家明明干得好好的,上面一拍脑袋就……”
“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抗拒命令,跟上面的人杠?然后等着被人叫滚蛋?”
“可是......唉......”
“只要留在公司一天,你就只能照公司的要求去做,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混什么职场?”
夏磊从彭靖锋办公室出来时,心情相当郁闷,回到工位上坐不住,拉开抽屉看见一包不知谁落他这儿的烟,抓起来就走,到室外吸烟点抽烟解闷去了。
才抽两口,大弟弟夏平忽然打来电话,说母亲下午干着活儿忽然晕倒了,这会儿送医院去做检查,医生说得先交一笔费用。
夏磊吓得把裁员的事抛在了脑后,急忙细问病况,夏平也说不清楚,“医生说要做完检查才知道什么病,大哥,你赶紧给我转钱啊,我这就等在缴费处呢!”
“要多少?”
“你先打一万吧,没事最好,万一有啥事儿肯定得住院,后面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夏磊账上没这么多钱,只好找雨薇挪。
雨薇听说是夏平开的口,立刻起疑心,“你给你妈打电话问过没有,是真病了还是你弟找借口跟你要钱呢?”
夏磊说:“那也不至于咒我妈生病……”
“一般人是不至于,可你那俩宝贝弟弟不是一般人!夏平前年开超市借的五万块钱还没还呢,他还好意思再借?还一开口就是一万,以为你是印钞机啊?你也是,就知道宠着他们……”
夏磊本就心情不好,听见雨薇发泄不满越发觉得烦躁,冲口就道:“那算了!我再想办法吧!”
雨薇也火了,“你什么态度啊?我说两句都不行?你还能想什么办法?谁能听你说几句就把钱借你了?傻不傻啊!你还跟我来情绪是吧?”
夏磊被训得心虚,缓缓脾气,陪笑说:“我哪敢跟你有情绪啊!这不是着急么?小薇,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是真是假,我先把钱打回去救个急,等有空我回家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别解释了!你呀,就等着被他俩敲骨吸髓吧!”
雨薇说完直接挂机了,夏磊握着手机有点茫然,也不知雨薇到底什么意思,站了会儿,从烟盒里又抖出根烟来,正打算点上,手机传来提示音,他抓起一看,是银行发的系统短信,雨薇刚给他打了一万块钱。
夏磊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会儿,脸上泛出笑容,心情也舒畅多了,点开微信给雨薇发:“老婆,钱收到了!谢谢!”
他把烟塞回盒子,转身往楼里走,温柔的笑意还挂在嘴角,老婆终归是老婆,关键时刻还是心疼自己的。
夏磊不觉想起两人恋爱那会儿,他给雨薇讲自己在大学里怎样靠三百块撑过一个月的事。当时父亲过世不久,弟弟们还小,全靠母亲一人支撑,非常吃力,为了给母亲减轻负担,夏磊只能想办法自力更生。他打了一份工,还要兼顾学业,一天只吃两顿:买五个白馒头,在馒头里夹两片牛肉就着水吃,也没吃素菜、水果的概念,就这么熬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他是把这段往事当得意的人生经验告诉雨薇的,雨薇却听得心酸,“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我一定把我的饭分你一半!”
夏磊感动,笑着搂住她说:“那你可能会后悔——因为我会连人带饭全卷跑!”
**
林耀天再来东江看儿子时问邬蓝,“不是说要去我那儿看看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我叫人把厂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三遍了,就为等你来参观。”
邬蓝被逗乐,“最近抽不出时间,得过一阵再说——我不是给你发项目企划书了吗?你看没看?”
“看了,不过没用,你都没来过我公司,凭空造的方案参考价值不高。”
邬蓝嘟嘴,“我能预感将来真要合作,你肯定是最难搞的客户之一。”
林耀天笑,“放心,我会给你面子的——最近在忙什么?忙得连时间都抽不出来。”
“部门里动大手术呢!”
林耀天凝神一想,“裁员?”
邬蓝点头,“被你说中了,合并不是为了扩张,是为了收缩战线,真不知道后面还会出什么新规,感觉好难,猜不透上面怎么想。”
林耀天说:“如果想发展,规矩肯定是越少越好,方便你们找路子钻空子把项目做下来。现在新规一条接一条往下压,你就得小心了。”
“小心什么?”
“很可能上层卷入了权力斗争。”
邬蓝被他一提点,不觉陷入沉思,喃喃低语:“要怎么小心呢?我一直以为只要好好做业绩就行了。”
“抓业绩是个好主意,不管往哪个方向发展,最后还是要拿业绩说话。”林耀天顿一下,“而且,乱不见得是坏事,乱中才有机会。”
邬蓝朝他轻飞一眼,“你这叫老狐狸言论。”
林耀天也笑,“世上的老狐狸比你想象得要多。如果不想被老狐狸坑,只能把自己也变成一条狐狸。”
两人坐在广场边的贝壳亭子里聊天,洋洋在广场上骑儿童单车,时不时往亭子这边瞄上一眼,大概因为父母都在身边的缘故,他心里高兴,骑起车来摇头晃脑的。
林耀天烟瘾犯了,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打开盖子递向邬蓝,“来一根?”
邬蓝正出神,漫不经心伸出手,骤然发现递来的是烟,不觉气恼,“神经!”
林耀天得逞,笑着把手缩回去,慢悠悠给自己点了一根。
“记不记得你高三那年非要跟我学抽烟?”
“嗯。”邬蓝至今还能回忆起抽第一口时那股难受恶心的滋味,整整一天都没有食欲。
“你也不拦着我点儿。”
“我又不知道你晕烟。”林耀天坐得离她远些,靠在亭柱上望着邬蓝,“如果不让你亲口尝尝,你肯定会一直惦记着。”
洋洋骑车冲到他们面前,开心地大喊,“爸爸!妈妈!”
两人都朝他挥手,洋洋一转车把手,很快又骑远。
邬蓝说:“现在想想,我从你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呢!”
“好的多还是坏的多?”
“唔……还是好的多。”
“那我放心了,我一直没想明白你怎么会答应我求婚。”
邬蓝看着他,“这个问题你可从来没问过我,我还以为你很自信呢!”
林耀天笑,“不是自信,是不敢问,怕被你看出来我这人其实很浅薄.......当时的感觉也像赌博,输了从今往后只能对你死心,但万一赢了呢!”
邬蓝想了想回答:“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设限,很自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那是邬蓝在家里不曾享受过的舒畅。
林耀天望着她笑,笑容温柔,“在我这里你永远是自由的,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邬蓝白他一眼,“别傻了!早跟你说不要等我,我不会因为你熬着自己就心软……”
“我没熬着自己。能像现在这么守着你,还有洋洋,感觉也很幸福。”
“那要是哪天我爱上别人了呢?”
林耀天噎住,狠狠抽了口烟才说:“看他配不配得上你,能让我服气我就……忍了。”
邬蓝本想和他开个玩笑,扭头看见他紧蹙的眉头,仿佛遇到大难题似的,心还是软了,叮嘱他,“你少抽点烟,对身体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