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可是,婚后的日子比她想象中更像炼狱。
谈昇不爱她,甚至眼里根本没有她,他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任务,给谈氏换来好的资源。他像例行公事一样让她怀了一个孩子,然后,冯臻就彻底成为了谈家的透明人。
因为身体不好,怀孕之后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坚持画半小时画的精力都没有,时常呕吐、晕倒,只能将画室完全搁置。
谈昇每天都忙到半夜才回家,以避免影响孕妇为由,搬到了另外一层住,最长的一次,两人同住一栋房子,却一个月都没有见过面。
对冯臻来说,生活就像一滩冰冷的死水,她知道自己会被凝固、被冻死,可她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这样的状况在生下谈舟后到达了顶峰。
意料之内的,冯臻患上了产后抑郁。这件事,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谈昇到底知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只是用一贯的冷暴力来对待她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
他不与她争吵,也从未对她动手,可冯臻每一天,每一天,都觉得自己要被他掐死了。
所以后来她真的想死了。
活着痛苦,还不如死了。
只是谈舟……
还有谈舟。
冯臻经常在失眠的夜里看着熟睡的谈舟,看着看着,便觉得可笑。
她连命都顾不上了。
却怕他永远失去妈妈。
最后,冯臻给自己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抛一枚硬币,正面就活,反面就死。
她扔向空中,看着命运翻转着下落。
入魔一般,她没有伸手去接,任由硬币掉在地上,滚落进床下。
她没有看到结果。
但她有了决定。
她跑了。
跑向自由。
她没办法带上谈舟,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一刻,她只想挣扎着活一次,而想要活,就得扔下一切,包括她的身世,她的名字,也包括谈舟。
她要先成为她自己,才能有命成为他的妈妈。
为了躲避冯家和谈家,冯臻拜托朋友做了假身份,直接出了国,跑到冯谈势力波及不到的澳洲。她一边卖画挣钱,一边养病,生活终于归于平淡。
她不是没有想过联系谈舟,但联系他就会暴露自己,冯臻最终还是狠下心,彻底消失。
等事业稳定后,她再想联系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没有资格了。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甚至可以说,她不配做一个妈妈。
她注定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对谈舟忏悔这段永远无法弥补的时间。
可她救活了自己。
所以,她不后悔。
-
一连几天阴雨不断,舒屿都尽量在天黑前下班回家,今天实在开会开得晚了些,结束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所以她连忙往回赶。
刚进家门,鞋还没换完,舒屿就急着朝屋里喊着。
“谈舟——我回来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第一款产品想做舒繁游乐园ip嘛,这样还能蹭蹭我们家的热度,今天我和aria说了,她也觉得不错,我们算了一下,一切顺利的话,能赶着明年春节上市!”
“对了,清姐今天跟我说,明峰又来联系了,还是想挽回一下合作,他们说程衍已经被开除了,上了明峰和舒繁的黑名单,他在这一行算是混不下去了。啧,活该!”
“还有啊,跆拳道老师今天问我,咱俩这周末要不要上课啊?这段时间太忙了,都缺了好几节课了,老师说再不去就要全还给她了!”
舒屿一边吊着嗓子碎碎念,一边收拾换下的衣服和包,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热水,顺便撸了撸路过的小黑。
可直到她无话可说,才发现,谈舟一声都没有回应过她。
舒屿疑惑地往谈舟的卧室走,推开门,漆黑一片。她又转到隔壁书房,门缝透着微光,她以为谈舟在里面,可进去才发现,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台灯未关。
舒屿走到客厅,试探着喊了一声:“谈舟?”
她心下疑惑,又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外面一直下着雨,除非有急事,谈舟不应该出门。
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关机,舒屿的心越揪越紧,咬着的一点唇角都快渗出血来。她翻了翻记录,才发现谈舟从中午提醒她吃饭后,就再也没有发过消息了。
他从来没有失联过。
舒屿紧紧攥着手机,给能联系到的他的朋友都打了过去,可大家都说不知道他在哪。
一时间,所有情绪一股脑翻涌上来,扼住了舒屿的喉咙,她直觉谈舟一定出了什么事,顾不上那么多,抓起车钥匙就飞奔出门。
从谈氏,到孤屿,再到他常去的几个酒吧,甚至连展馆舒屿都去了,可哪里没有谈舟的影子。
她坐在车里,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去一趟谈家老宅,就在这时,韩翎给她拨回了一个电话。
“有消息了吗?”
舒屿接起便问。
“不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去了那里,但是……”
“发给我。”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位置,舒屿皱了皱眉,猛地踩下油门。
-
破败荒芜的社区公园,杂草遮住了滑梯的出口,秋千上满是铁锈,远远望去,像时间留下的血迹。
无星无月的阴天,整个
世界都是黑白的,只有一盏路灯投着昏黄的暗光,撕裂出一角真实。
舒屿看到了休息亭下坐着的人。
公交车站一样的小亭子,头顶挡板只有短短的一截。谈舟一动不动地坐在细窄的长条椅上,黑色西装搭在一边,衬衫被淋湿成半透明的颜色,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腹肌纹路一览无余。
他似乎僵住了,完全没有看到舒屿。
舒屿撑着伞,深吸了一口气,向他奔去。
“谈舟。”
雨伞倾倒,她将他抱了满怀。
“我来晚了。”
第53章 对峙手感火热。
宽阔的黑伞完全罩住两人。
舒屿陪谈舟坐了很久,听他断断续续地,将冯臻讲给他的话,又讲给她听。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让温度流失。
“那你回答她了吗?”
“什么?”
“她问你,是不是恨她,你回答她了吗?”
谈舟手撑着劣质塑料座板,视线垂落在远处的秋千上,摇了摇头。
“没有。”
“是……不知道答案吗?”
“小屿。”他叫了舒屿一声,停顿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听过这些,你可以理解她吗?”
“我能理解。”舒屿直截了当道,“但我是我,我不是你,我没有经历过你的人生,所以我的意见对你没有参考价值。”
谈舟苦笑了声:“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原谅她。”
“不,你不需要原谅,即使你的妈妈有很多苦衷,那也不能抹去你受到的伤害,所以你有权利不去原谅。我理解她,共情她,是因为我是局外人,但你才是那个被困在雨夜里的孩子。”
谈舟的手松了松,稍稍侧过视线,去看舒屿在夜里依旧发亮的瞳孔。
“可是……我不知道。我听她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心疼,很可怜她,可我更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我一旦联想到她把我扔在谈家的这些年,心里就会无法控制地怨恨她。我很混乱,好像怎么样都不对。不原谅她,可她也是受害者,我似乎连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但是原谅她……我又很不甘心,就像把我的痛苦一带而过了,我会觉得,很对不起自己。”
舒屿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却怎么都捂不热,最后干脆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兜里。
“其实你不一定非要做一个非黑即白的决定。你是人,又不是机器,有复杂的感情很正常。她的经历换做任何人都会心疼,更何况她是你的妈妈,但你的痛苦对你来说更直接,所以既怜悯又怨恨,这不冲突。不要纠结原不原谅这件事了,你今天怨她,明天又想见她,这都可以,还是那句话,你有权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也随时可以改变你的决定,因为这是你的人生。”
谈舟的脑海中满是今天和冯臻见面的场景,她说的那些话,强忍泪水的那些神情。舒屿的声音就掺杂在这其中,把他的思绪都搅散,又仔仔细细、百般呵护地整理起来。
“小屿,谢谢你。”
“谢什么?”
“我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
“这有什么,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应该的。”
“不,我从来没有在需要人陪的时候得到过陪伴,所以你的存在真的很新奇,也……很令人感激。”
舒屿抽出放在衣兜里的手,揉了揉谈舟的头。
“哎呦,就是个缺爱的小朋友嘛。”
谈舟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矮下一点身子,让她揉得更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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