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啊?
连昼更懵了,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明艳美人起身,打开了房间灯,笑意盈盈的,声音温柔又清淡。
“你是来看小偕的吗?他可能去找医生了。”
连昼懵完,脑袋迟缓地转了一下,终于想起——下午季明礼提到过,大秦教练去机场接了一个人。
顿时更加局促了:“啊,对,您是,司偕的妈妈?”
美人笑了笑:“是的,我姓许。”
“许……”简单的称呼在连昼嘴里艰难纠结了好几回,最终对着这张美丽的脸只能叫得出,“许姐姐。”
“还是叫阿姨吧,辈分乱了。”许美人弯起了眉眼,“毕竟小偕叫你姐姐。”
啊?
啊??
司偕叫姐姐???
没有吧?从来没有听过他叫姐姐啊???
难道少爷背地里还会叫她姐姐吗???
连昼嘴张着,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本来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一副思考不能的宕机样。
许美人继续一脸淡然放大招:“你不记得了吗,大概……三年前,在淮城。”
她想了想,抬手捂住了自己下半张脸,“这样有印象了吗,当时我们都戴着口罩,你是淮城南区的志愿者。”
看着眼前一双带有细纹却更明澈动人的眼睛,几个画面在脑海中迅速闪回,连昼慢慢地呆住了。
想起来了……
三年前流行病症肆虐,全国到处陆续开展封控、进出管制,那时候正逢大三暑假,她回淮城旧房子拿东西,刚好就被困在了城中。
漫长的暑假待着也是待着,她报名了急需人手的志愿队,去城南机场区域负责检测工作。
封控来得突然,机场附近积堆了大量滞留的旅客,人群混杂,总是有很多突发状况需要处理。
当时从早上五点多到晚上十二点多,志愿小队忙得眼睛都闭不上。送物资、做检测、陪送病患、寻找老人……可以说是脚不沾地低空飞行。
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导致她如今回想起来,明明记起了好像是遇到过这么一双漂亮眼睛,却也很难想起具体的细节。
许美人见她一脸懵懂,主动讲起了当时的原委。
“那年小偕叛逆不听话,一个人跑到淮城试训,我听说淮城病情紧张,就过来找他。”
“结果路上丢了手机和证件,检测时还发现体温异常,被困在了机场。”
她笑着望连昼,“是你主动来帮我的,那时你两天没合过眼,送我去医院的路上路都走不稳,我们互相扶着走的。”
连昼在脑中捕捉着似有似无的印象,只是这种片段太多了,她真的想不起具体画面。
只能讪讪地点头:“好像是有过的……”
“之后你还帮我联系上了小偕,他以为我被传染,在观察室外面自责得哭了半夜,你还记得吗?”
许美人眉眼带笑,“谢谢你,那晚一直哄着他。”
“他后来还跟我说——
“可惜姐姐一直戴着口罩,他都没能看清你的样子。”
连昼:?
?!!!
老天奶,这不会是真的吧。
第43章 你低头 低头会有好事发生。
硬着头皮把记忆翻来覆去地倒腾一遍, 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有那么一晚。
那时医院里挤满了行色匆匆的病人和家属,医生护士东奔西走满面倦色, 观察室外的休息椅上挤满了人, 一张张口罩挡不住高低错落的啜泣声。
连昼把那位名叫许惜君的疑似患者送进观察室, 立即打电话给志愿队长汇报情况, 接着,把医院检验单递给旁边匆匆赶到的男生。
男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 接检验单的手指骨节修长。
如他妈妈形容的那样, 他染了一头叛逆的白金发色, 耳垂上扣着三颗银色耳钉, 一身黑漆漆的宽松卫衣裤。
至于男生的脸——连昼完全看不清。
他本来就戴着一张偏大的黑口罩,仅剩在外的眉眼还被长长的碎发盖住了大半, 只能隐约看见耳侧异常白皙的皮肤和浅色发丝下格外幽黑的瞳色,看起来寒气沉沉的, 透着一股自带的距离感。
——不知道为什么, 就感觉很像是那种抽屉里塞满情书但是每节课都会被叫起来罚站的后排钉子户。
在教室前排从小坐到大的连昼觉得自己不擅长跟这种叛逆高中生打交道, 简单说明了情况就想撤退。
没想到一抬眼,看见叛逆高中生浓密的眼睫毛眨了眨,瞬间就眨红了眼睛。
连昼一惊, 赶紧安慰:“别着急,你妈妈没有确诊的, 只是进去观察。”
男生垂头不说话, 只是默默地眨着眼睛,观察室外明亮灯光映着他眼尾一点似有若无的水光,显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的。
连昼对此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的她停下了脚步, 跟志愿队队长发了条消息说有未成年人在旁边哭,得到了队长“守着他别让他出事”的谨慎指令。
然后,她就陪着楚楚可怜的叛逆高中生在外面站了大半夜。
为数不多清晰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要说更多的细节,那是真的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一边昏昏欲睡地不停打哈欠,一边从南聊到北,漫无边际地哄着身边沉默寡言只会点头摇头的小男生。
三年之后再回想那一晚,灯光、人群、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一切都已经模糊成陈旧的碎片,被淮城夏夜的风吹散在奔流不息的生活。
三年后还是在医院,申城夏夜的风从只开一条小缝的采光窗吹进来,像带着那个时空的回声,缓缓吹向了病房内静立的两人。
曾经萍水相逢的美人就站在眼前,正抬手把鬓发拂到耳后,笑眼如弯月。
“原来他没有告诉你。”
短短几分钟叙旧带来的信息量过大,连昼头脑有些过载,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想:
他何止是没有告诉,简直遮遮又掩掩、密密不透风。
但这两句不太方便说出口,她只能弱弱地问:“那司偕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不仅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我呢。”许惜君眼角的笑意更加明显,“是不是你没有认出他,他觉得伤心了?”
连昼的神色一僵。
这么说的话……那可远远不止“没有认出他”。
勉强算得上重逢的那一天,那一场季后赛的采访,她可是看着司偕的脸、在几万人的直播间、无比清晰响亮地——喊出了“morpho”的id。
比重逢对面不相识更恶劣的是什么?
是把他认成了别人……
“你可能不知道,”见她一脸扭曲,许惜君好心地解释起来,“小偕他只是看着傲气,其实小心思特别多,不能碰的,一碰就碎。”
说什么一碰就碎,少爷他不碰也碎。
身经百炼的连昼当然是知道少爷玻璃体质的。
但是知道也没用啊。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鬼知道在她粗枝大叶无知无觉的磕磕碰碰里,少爷悄悄地被碰碎过多少次。
也许是见连昼久久说不出话来,许惜君笑了笑,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她的视线落到连昼裹满器具的右肩,关心地问:“你好点了吗?我听说你伤得特别重。”
连昼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还好,没关系,司偕呢,他的手还好吗?”
许惜君垂下眼,柔声说:“都是皮肉伤,本来不算严重,只是小偕他要打比赛,不知道手腕会不会有影响。”
说到可能会影响比赛时,她眉眼里浮出几分明显的忧色,虽然很快就压了回去,但连昼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不用刻意回想,昨晚司偕手臂的惨状还牢牢刻在她的脑中。
硫酸的灼伤,玻璃碎片的划痕,鲜血一片片涌出伤口,整段手腕红得刺眼,现在想起来都还惊心动魄。
她越想越坐不住,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司偕是为了给我挡伤……”
“我没有这个意思。”许惜君也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小偕跟我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他而起。”
她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连昼。
“辛苦你再等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说是很快就会回来的,手机都没带。”
连昼接过水,抿了一口。
踌躇半分钟,她鼓起勇气开口。
“许阿姨,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司偕您认出我了?”
许惜君有些意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