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余本能地越过周令的肩膀,看向他背后的深空。
  “林余,”周令又说了一遍:“不要看下面,只看我。”
  林余又傀儡似地收回视线,茫然地看着周令的眼睛。
  他依然在发抖。
  周令说:“还记得过生日那天,你许过的愿望吗?”
  林余说不出话,只是发抖。
  周令就替他重复:“你说,你希望下辈子,当你下落的时候,有个人能托你一把。”
  林余来不及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许过这样的愿望。
  “林余,不用等下辈子了,”周令的声音里带着骄傲与欣喜:“我现在就带你实现愿望。”
  林余依旧没想起那个愿望,但他迷迷糊糊地明白了周令的意思——用他们现在的姿势起跳,就仿佛是周令托着下坠的他。
  “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下。”
  “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我会紧紧抱住你的。”
  “三——”
  有那么一瞬间,林余痛恨自己许下的那个想不起来的愿望。
  “二——”
  他为刚才一晃而过的念头感到羞耻,开始痛恨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一。”
  周令托着林余向后倾倒。
  身体完全失重的那一刻,林余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下面我来喵几句~这篇准备申请入v啦,感谢鱼鱼们的支持!
  不出意外的话,会在本周六中午十二点更6k(如果有变动,会在置顶评论里说哒)
  ps:本想保持隔日更的,最近健康状况开小差,实在有心无力,正在加紧调理中,希望早点恢复强壮,稳定更新!也十分感谢追更的鱼鱼能够理解orz
  那咱们周六中午见!
  第29章 究竟是哪里不对
  记不清第几次下落,被腰间的绳子拉回,再重新下落。
  “林余,不要再许下辈子的愿望了,这辈子的遗憾,要在这辈子就填满!”
  耳边是周令畅快的呼喊,和着风声,年轻、骄傲、有力量,充满朝气。
  林余在持续的失重中变得麻木,慢慢睁开眼,先看见周令领口被自己哭湿的水痕。
  他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和周令比起来,自己也像这水痕一样,不堪地附着在本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在不断上升又下降的过程中,他和周令的位置变得不可控,事实上,只有最初下落的几秒,林余趴在周令怀中下落,余下的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以头朝下的姿势在翻滚。
  身下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树梢覆着薄薄一层积雪,没有眼镜,林余只能看清一片雾蒙蒙的白。
  某次下落时,他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不是他在向下,而是头顶的森林向他砸过来。
  他觉得这种将被吞噬的感觉很熟悉。
  虚晃的树影,铺着雪的地面,模糊不清的视野,被抛弃在原地的人……
  他想起来了,那个被他忘记的夜晚,那个让他无法再轻易摘下眼镜的夜晚。
  突然之间,风变得很大,将他们连同弹力绳一起吹得剧烈抖动。
  周令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林余好像听得很清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后来,他又想起很多别的、美好的事,记忆像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现、切换。
  如果人死之前真的能看见走马灯,或许就是这样吧。
  升降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缓慢地停下,被弹力绳悬吊在半空。
  风还是很大,被缓慢拉上跳台的过程中,绳子还在不断抖动。
  林余想,真奇怪,这么大的风,怎么一点也不冷。
  回到跳台上,安全锁扣被解开后,林余仿佛还在失重,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风越刮越大,甚至脚下的跳台也跟着颤抖。
  如果不是周令半扶半抱地搀着他,他几乎站不起来。
  周令忽然开始大声叫他的名字。
  林余张口想要回应,但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脸色一滞,用尽全力从周令怀里挣脱,跪在地上呕吐。
  他吃得不多,没吐出多少东西,只是不断干呕。
  周令尝试扶他起来,林余担心弄脏他的衣服,咬着牙挥开他的手,想要站起来,眼前却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与此同时,他想明白一件事——原来,并不是风大,而是他的身体一直在抽搐。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透过跳台围栏的缝隙,看见脚下白茫茫的林海中央,有一小片湖,盛着太阳的倒影,像宝石一样在发光。
  ……
  林余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但周令告诉他,他整整昏迷了两天。
  醒来的时候,周令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睡着了。
  林余微微挪动扎针的手,周令立刻睁眼撑起身,愣了一下,才站起来,皱着眉,笑得很勉强:“你终于醒了。”
  林余喉咙干涩,意识也还不清醒,没有力气回应,只能看着周令,缓慢地眨眼。
  周令按了呼叫铃,没再说话,动作有些僵硬地站在床边,与林余对视几秒后,局促地撇开了视线。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还是周令第一次回避林余的视线。
  医生很快赶来,给林余做了检查。
  “没什么大碍了,再观察一天,明天上午没有其他异常,就可以办理出院,近期不要剧烈运动。感觉不想吐的话,可以先吃点清淡的食物。”
  正好点滴也结束了,医生顺便帮林余拔了针。
  周令为了给医生让出位置,站到了窗边的角落,医生离开后,他还看着窗外发呆,直到林余哑着嗓子喊了他两声。
  “嗯?”他立刻上前一步,俯身贴近林余,问:“怎么了?需要什么?还是哪里难受?”
  林余不大自在地说:“能扶我起来一下吗?我……想去下洗手间。”
  “慢点,”周令替他掀开被子,起初伸手扶他的肩膀,随即又改变主意道:“我抱你过去。”
  “不用不用,”林余屈腿躲了一下,“你扶我站起来就好,我自己能走。”
  周令没再坚持,默默收手,依言将林余扶起来,只是固执地将他一路扶到洗手间,站在马桶前,才在林余尴尬的逐客令里关门出去。
  林余洗手出门,周令还站在门口,又一言不发,不顾林余的推拒,坚持扶着他回到床边,要替他掀被子理枕头。
  林余轻轻拍了拍周令的手,示意他先停下:“我坐会儿吧,躺得腰都酸了。”
  “哦,好。那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林余来不及阻拦,周令就匆匆去拿水杯,倒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放到林余手里。
  “谢谢。”
  水温正好,林余喝了小半杯,喉咙舒服了许多。
  周令还罚站似地立在旁边,平常打理仔细的金发,有些凌乱地竖起一小撮,配上他低落的表情,像条委屈的大金毛。
  林余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先一步开口道:“别担心了,我没事。”
  “对不起,”周令这才抬眼与他对视,眼睛里盛着疲惫的红血丝:“我不该带你……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先坐吧。”林余打断道。
  周令固执地垂头站着。
  林余便拉住他的手,轻轻往下带了带。
  他现在还没什么力气,但周令很轻易就被他拉动了,乖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椅子比床矮许多,林余少见地用微微俯视的视角看周令。
  这个角度削弱了周令下颚线条的凌厉感,很容易看清他纤长的、蝴蝶翅膀一样的眼睫,显得他比平常看起来更加学生气。
  林余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问:“这两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吗?你也累了吧。”
  周令丧气地摇头:“比起你经受的,我这算什么。”
  “我这是自己身体的原因,你是照顾我才受累,那怎么能一样?别不开心了,我真的没事,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太高估自己,没想到这么丢人,让你看笑话了。”
  “别这么说,我真的很后悔,医生说,你是过度刺激才惊恐发作,如果不是陪我参加活动,你也不会这么难受……而且,那个时候你明明害怕得发抖了,我应该及时发现你不对的,你一直在发抖,我什么也做不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
  周令把头埋得更深,声音也越来越小。
  “真的不怪你,”林余说,“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怎么能怪你呢?再说,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他没多想,伸手在周令毛茸茸的发顶摸了一把。
  没想到,周令直接向前倾身,扶着他的双膝,将脸埋在了他的膝盖上。
  不过,也许是周令此时看起来太过脆弱,又或者是之前两天频繁的肢体接触让他有了免疫,这个本该过于亲昵的动作,并没有让林余感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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