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令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通,那人不知道在干什么,神经兮兮的,问他话也不回答,自顾自地嘀嘀咕咕,说什么饿了要吃粥。
  “什么吃粥,我看是想吃你吧。”李家阅嘻嘻笑着,拎着可乐罐往蒋科那儿走:“你别说,咱们蒋总带上金丝边儿眼镜,往这老板椅上一坐,还真像这么回事儿。”
  “什么叫像这么回事,”蒋科无语道:“我忙着呢,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们,随心所欲做小少爷。”
  周令看向李家阅:“话说,你在这儿干嘛?”
  李家阅没理他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说:“再不去给你的金主先生煮粥,你可就要包我们的酒钱了。”
  李家阅一说,周令也回过味来。
  第一次见面就给钥匙,第一次通电话就叫人来家里,孤男寡男的,难不成还真能坐着一起喝白粥么?
  自己就是被那人的外表迷惑了,说到底,这个林余,除了长得嫩,还是摆脱不了穷酸老男人的毛病,找这么多借口,不就是为了钓人又不肯花钱?
  原本他以为,按照昨天见面时的说法,那人起码要装模作样一阵子,约着自己看看电影逛逛公园,玩点年轻小情侣都玩腻,但花不了几个钱的小活动,才借着谈文学谈理想的把人往家里带呢。
  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沉不住气了,是有多缺男人啊。
  “说好啊,”周令往蒋科办公桌上一敲:“睡到就算钓到。”
  “那可不行,”李家阅得寸进尺地倚着蒋科肩膀,“光是睡到多无聊啊,你得带着人给我们看,要他当面承认爱上你。”
  周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爱不爱的,你恶不恶心。”
  他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却已经提前构想那个画面——到时候,那男人坐在一夜低消比他包一个男大学生出的钱多几倍的包厢,局促得要命,只能紧紧贴着身边的人,眼尾染着不知所措的红晕,但又不得不忍着羞怯,红着耳根,对几个比自己年轻小的男人,客气又带着点甜蜜地承认爱上了……
  那种汗毛耸立的不适间,夹杂了一股撩人心脾的痒意。
  周令心想,李家阅说话虽然恶心,倒是挺有道理,这可比睡个饥渴的老男人好玩多了。
  “是不是玩不起,想耍赖呀你。”
  李家阅不知他脑中早已演起剧场,还在试图添柴加火。
  周令挑挑眉毛:“你们就等着吧,会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思路频频被打断的蒋科,看了眼被可乐打湿了小片的文件,终于忍不住爆发,扒开李家阅越搂越不像话的胳膊,指着办公室大门吼:“你们俩都给我滚,没正事儿别来烦我!”
  第6章 真无聊
  周令拎着一袋子米,敲响林余家的破公寓。
  等了片刻,没人应门。
  他忍着直接丢了袋子走人的冲动,摸出之前林余塞给他的钥匙。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灯也没开。
  虽然刚过六点,但冬天黑得早,屋子里昏黑一片,没半点儿人气。
  神经病,约人来家里自己却不在。
  周令在心里暗骂。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打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找蒋科公司食堂要了米,吭哧吭哧跑来这种一辈子来不了几回的破地方,也没多正常了。
  简直越想越憋屈。
  周令没忍住,亦或是根本没打算忍,随手把拎了一路的袋子扔向不知哪个角落,就要摔门离开。
  “谁?”
  声音从周令斜对面的门后传来,听起来虚得跟卧床十来年的病秧子似的。
  “是谁在那儿!”
  大概没听见回答,声音中透着惊惶。
  可除此之外,也再没别的动静。
  如果不是周令对这声音印象深刻,此时大概会认定里面躺的不是林余,而是林余某个瘫痪不起的家人。
  “是我,周令。”
  周令凭着感觉摸索,运气不错地摸到开关,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说是客厅,其实也就摆了个掉渣的假皮沙发,和一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桌。除此之外,可以说家徒四壁,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唯一增加点活人气儿的,反倒是被丢在地上漏洒一地的米粒。
  没听见林余接话,周令直接闯入虚掩的卧室门。
  “啊——”
  正掀开被子起床的男人,短促地急呼了一声。
  惨白的灯光从忽然洞开的卧室门射入,聚光灯似地罩在他身上,叫人下意识先看一双盛着无措水光的眸子,再看没来得及躲回被子的莹白肢体。
  周令一时没转换好身份,倚着门框,语气带着点不该有的调笑意味:“你裸睡啊。”
  林余顿时如受惊野兔,手忙脚乱地拉扯被子遮掩,可那被子偏偏跟他作对,反而从胸前滑落,露出更隐秘的颜色。
  周令喉结滑动,在林余的脸色变得更难堪之前,终于想起自己的人设,一脸愧疚地转身:“对不起啊林余哥!我不该不打招呼进来,我去外面等你。”
  房子的隔音很差,隔着门也能听见卧室内拖沓犹豫的脚步声。
  周令站在客厅,很想立刻抽一只烟。
  没过一会,林余穿好衣服出来,头发有些凌乱,但看得出来,和刚才相比,已经是努力整理过的样子。
  这人总一副窝囊的样子,不敢看人眼睛,于是目光先落在地上,看一片狼藉。
  “那什么,”周令解释:“刚刚进来,没找到灯,不小心弄撒了,你家有吸,呃,扫帚吗,我会清理干净的。”
  “没事,”林余的声音哑得不正常:“我来弄吧。”
  他这么说,却没动,过了几秒,才像是很不理解似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想喝粥嘛,但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再打你电话又不接,我只好先买了点米,可惜,现在好像不能用了。”
  周令毫不遗憾地表示遗憾,等着对方顺水推舟,直接省了这蹩脚的借口。
  但他没能如愿。
  林余垂着头说:“家里,咳,应该有米的,那就麻烦你了,普通的白粥就好。厨房在这边——”
  他指了指斜后方的小门,正要带路,刚迈出一步,直接跪到了地上。
  周令一跳,连忙蹲身扶住他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没事,”林余缓了会儿,拦住周令准备打120的手:“我就是,??可能有点低血糖。”
  周令最看不得人讳疾忌医,气急败坏地吼道:“去他爹的低血糖,你知不知道自己脸色多差!”
  咕——
  一声微弱的肠鸣音,让气氛骤冷。
  林余脸色苍白,耳朵却红得滴血,半揽在怀里,目光躲闪。
  “可能是没吃午饭,所以才……”
  这一瞬间,周令后悔折腾这场闹剧的心情达到峰值。
  真无聊。
  干脆现在把人丢地上,离开这个车都开不进来的破地方,找个包厢,叫一堆漂亮男孩,开一整桌的酒,喝个痛快。第二天早上,再连同乱七八糟的回忆,一起吐出去。
  不就是一年的酒水钱,算个屁。
  “对不起。”
  林余不敢看周令的眼睛,只好看他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地说。
  愧疚让他顾不上尴尬。
  毕竟,自己刚刚好像是真吓到周令了。
  “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林余被揽着肩膀扶起来,还没站稳,身体一轻。
  “啊——”
  他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抱住周令的脖子,后知后觉,自己竟被兜着腿抱起来了。
  “别动,”周令说:“你虽然不重,乱动也容易掉下去的。”
  林余不知所措地僵着身体,滚烫的耳尖被一声轻笑撩了撩。
  “也不用紧张成这样,我跟你开玩笑的,放心吧,稳着呢,不会摔到你。”
  直到被放到小沙发上,林余脑子里还是糊的。
  周令俯身握着他的手:“抱歉,我刚刚一时着急,没控制好语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不,是我不好才对,刚才就是一下转身太快,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什么,刚刚你不用这样的,”林余局促地改口:“我是说,给你添麻烦了。”
  周令眼角一弯,露出笑容:“怎么这么害羞呀,不是说让我扮演男友嘛,你都差点晕倒了,我抱你是应该的,怎么能叫添麻烦呢?”
  “我……”
  “而且,就这点小事,可比我做兼职轻松多了。如果没有林余哥,现在我一定还在为学费的事发愁呢。”周令依然笑着,但语气变得认真:“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既然收了钱,就要做好的。”
  林余眼眶发热,说不出话。
  “好了,不是肚子饿了吗?你就在这里乖乖坐着,那边就是你家厨房吧,我就随意使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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