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viotti看了看顾铎提满了年货的双手,将刚刚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笑道:“顾先生太见外了,你可以和leo一样, 叫我viotti。”
  顾铎乐得改口,毫不扭捏地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viotti。您叫我顾铎就好,或者……像孟教授一样,叫我小顾。”
  viotti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铎一眼, 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转头看向仍然梗着脖子站在门口、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沈知言,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顺势将人拉进了屋。
  “有问题进来再问, 别傻站在门外,也不嫌沉。”
  沈知言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机械地跟着 viotti 往里走,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viotti,你怎么在这里?”
  viotti将二人带来的东西归置好,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道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低头暼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先去看看你老师,等下我和你说。”
  说完,viotti拿着手机,轻车熟路地走进书房,徒留一脸凌乱的沈知言,愣在原地。
  沈知言没管顾铎,自顾自地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厨房。刚踏进厨房门,便一眼看到了正在炉灶前忙碌的孟时平。
  他刚才敲门的动静并不小,孟时平不会没有听到。
  可此刻,他却像是聋了一般,两耳不听门外事,对沈知言脸上的错愕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撂下一句,“来了。”
  沈知言对孟时平何其了解,再加上他自己平日里也贯会伪装情绪,因此,只一眼便鉴定出来了——他老师脸上这副淡定得近乎离谱的神情,百分百是装的。
  沈知言半个弯儿也没拐,直言问道:“老师,viotti怎么在这儿?”
  孟时平手中动作未停,将炸得金黄酥脆的小排,倒进已经炒好糖色的锅里。刹那间,厨房里升腾起一阵烟雾,浓郁的香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有事儿问他去,别在厨房碍手碍脚,挡我的道儿。”孟时平连眼皮也没抬,把问题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
  紧接着,他扯着嗓子朝厨房外喊了一嗓子:“小顾,过来给我搭把手。”
  早已经在厨房门外溜达了好几圈的顾铎,听到孟时平的召唤,赶忙推门而入。
  他向沈知言使了个眼色,之后,随着“砰”的一道声响,沈知言便被关在了厨房门外。
  沈知言:?
  此时,沈知言的心绪纷乱无章,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他老师为什么会认识viotti?
  他那个文质彬彬、性情单纯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怎么会认识……viotti?!
  虽说viotti是他珠宝设计领域的老师,但是卢卡家族的生意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二,也清楚里面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因此,当他在孟时平家中看到viotti时,第一反应 便是——自己老师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可没成想,他一进厨房,就看到了明明心虚得不得了,却还在那儿硬装淡定的孟时平!
  沈知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各种荒诞离谱的设想“噌噌”地往外冒。
  他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书房,“啧”了一声,抬脚就向书房走去。
  沈知言踏入书房时,看到 viotti 正在阳台接听电话。他悄悄走近,隐约中听到了 viotti 讲电话的声音。
  “non ti serve qui.fai solo il tuo lavoro tranquillamente e non venire a creare disordine.”
  (这里不需要你。你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别来添乱。)
  “pensavo che avessi cambiato,alex. a dire il vero, adesso dubito della mia scelta di allora. non mi deludere.”
  (我以为你已经改正了,alex。老实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你不要让我失望。)
  “va bene, è tutto. chiudo la chiamata per ora.”
  (好了,就这样,先挂了。)
  这时,viotti 看到了走到阳台外的沈知言,挂断电话后,向他招了招手。
  沈知言见viotti讲完了电话,这才走进阳台。他回想着刚才零星听到的只言片语,问道:“alex?”
  viotti 闲适地斜靠在窗前,佯装不满地嗔怪道:“真是没良心的小朋友。要不是我帮你拦住我那蠢侄子,你这年能过得这么轻松?”
  沈知言猛地想起,之前 alex 确实打过电话,说想来中国陪他过年。当时他在气头上,回绝得十分干脆。之后alex没有再提起,他便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如今听 viotti 这话……
  原来alex竟然真的动了来中国的心思!
  沈知言心虚地偷瞄了 viotti 一眼 —— 他实在不敢想象,要是顾铎大过年的看到 alex,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哼,不但不知道感恩,还一进门就给我脸色看。”占据了道德制高点,viotti说话也有了底气。
  沈知言瞬间被激出了防备状态。
  他眯着眼凑近viotti,审视道:“一码归一码,别转移话题。viotti,你和老师这么遮遮掩掩的,你们……以前就认识?”
  viotti 挑起一边的眉毛,调侃道:“遮遮掩掩的是你老师,可不是我。不过你说得对,我和你老师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沈知言,一字一顿道:“至交好友。”
  听到这句话,沈知言之前在心中隐约浮现的猜想,此时在脑中迅速疯长、成形。
  他此时迫切地想要从 viotti 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测 ,尽管它无比荒谬。
  “那……”
  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沈知言稳了稳心神。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揪住衣角,暗暗用力,试图稳住微微发颤的手。
  沈知言试探着问道:“你当年教我珠宝设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老师?”
  viotti 嘴角上扬,眼中满是慈爱,温声说道:“都是。”
  见沈知言不解,他耐心解释道:“第一眼吸引我的,是你参加 ivaa 的作品。也正是因为欣赏那幅画,我才会去了解它的作者。不过,leo,以我当时在业界的声誉,并不会仅仅因为一幅画,就收一个其他专业的孩子做学生。”
  说到这里,viotti 稍作停顿。
  接着,他神色认真地说道:“后来我得知你的老师是时平,也恰好了解到…… 你当时的处境并不安全,便萌生了收你做学生的想法。一来是爱惜你的才华,二来是…… 想帮他照看你。但不管怎样,leo,你都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见沈知言一脸怔愣,viotti 知道这一切对他而言太过突然,一时难以接受。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给沈知言留出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
  良久,沈知言喃喃问道:“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有和老师联系,告诉他我的情况,是吗?”
  viotti点了点头,“我和你老师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后来也是因为你,他才肯重新理我。他那时非常担心你,我就会跟他讲一些你平日里的喜好,还有事业上取得的进步。”
  沈知言缓缓垂下长捷,掩住眸子中复杂难辨的神色。一时之间,无数过往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曾经那些不经意间产生的种种疑惑,此刻终于一一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 viotti 这样一位享有国际盛誉的珠宝设计师会去参观画展,还执意收他为徒。
  为什么自己像个逃兵一样,逃避了整整八年,没有和老师联系,老师却能如此轻易地原谅自己。
  为什么明明八年没见,可刚一见面,老师就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
  原来,在他一路前行的岁月里,从未脱离过老师的关注。
  原来,他在荆棘中艰难跋涉,趟出一条坦途时,背后一直有老师的默默庇护。
  可他却懦弱至此,让老师担惊受怕了整整八年。
  “不管目的如何,但这件事终归是我们瞒了你。”
  viotti辨不清沈知言此时的神色,便出言叮嘱道:“时平本不想告诉你,是我坚持要让你知道真相,所以由我来向你解释。这些年他很担心你,你不要怪他。”
  沈知言错愕地看向viotti,自嘲一笑。
  他怎么会责怪老师呢?他这个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对一路默默守护自己的老师,生出名为 “责怪” 的情绪。
  沈知言离开书房后,恰好看到顾铎端着一盘做好的糖醋小排,从厨房中走出。
  见到沈知言此时的模样,顾铎微微一怔,但他没有拆穿,只是侧身,让沈知言进了厨房。
  当沈知言风风火火地推开厨房门时,正全神贯注地往锅里撒盐的孟时平被吓了一跳,他手中的盐勺一抖,整勺盐“簌簌”地落入了锅中。
  “你这孩子!”孟时平气得一拍大腿,“我告诉你,今天这盘菜,不管多咸,你都得给我吃完!”
  孟时平刚要发作,却听到身后传来沈知言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老师……”
  他不用回头看,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沈知言现在是副什么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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