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道。”没想到顾铎却遗憾的摇了摇头,但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光渐冷,嗤笑了一声,“不怎么有名,不过是那幅画的主人死活不肯割爱罢了。”
见状,沈知言忙闭上了正要追问的嘴。
他是想搞画送礼攀交情,但看顾铎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分明还夹杂着恩怨情仇。
沈知言并不想掺和到这些破事中去,于是赶紧止住了话头。
“过去的求而不得确实很遗憾,不过未来也有很多不期而遇值得期待嘛。”他喝了口茶,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那天在夜色酒吧的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顾总。当时我的助理还在警局,我实在不放心,走得有点匆忙,也没来得及和顾总打声招呼。失礼之处,还请顾总不要见怪。”
此时顾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嘴边噙起了一抹笑意:“哪里,是顾楠有错在先。不过可惜你没有口福,那晚吴嫂做了马斯卡彭芝士蛋糕,味道还不错,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家里尝尝。”
听到“吴嫂”,沈知言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他在御景园见到的那个中年妇人。当时他浑身难受,对方还一脸关切地问自己的饮食偏好来着。
思及此,沈知言惋惜道:“确实遗憾,我还蛮喜欢马斯卡彭的,我的小助理用它做的提拉米苏也很好吃,有时间也请顾总尝尝。”
“行啊。”顾铎大方地点了点头,“哪天?我看看时间。”
“啊?”沈知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确实没想到,之前约见了半个月也约不出来的顾铎,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好约。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人家就应下了。
不过机会难得,沈知言认真地想了想,道:“嗯……拍卖会之后吧,到时候我请顾总吃大餐!”
对于沈知言将时间约在了拍卖会之后,顾铎是有些疑惑的,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道:“大餐就不必了,沈总请我吃顿家常便饭吧。”
沈知言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成。”
说完,沈知言便专注地挖着卡萨塔上面裹着糖霜的杏仁,而顾铎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ag在确定了自家珠宝进入拍卖会之后,就向天御提了申请,想上拍卖图录的封页。顾铎原本以为沈知言会在拍卖会前约见自己谈录封的事,因而便给了对方约饭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却被他一杆子给支到拍卖会之后了。
沈知言这人说话做事,总能打在顾铎的意料之外。
桌上的甜点顾铎动的很少,对他来说,这些实在太甜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知言一小口一小口地挖着蛋糕吃。沈知言的神态专注又满足,每次将餐勺放入唇齿间时,都会用舌尖轻轻卷一下,防止甜品沾到其他地方,秀气极了。
顾铎不禁有些感慨,沈知言这个人,作息规律差得一塌糊涂,高糖高热还嗜酒熬夜,怎么皮肤还怎么好,基因的问题吗?
“顾总?”
可能是顾铎思考得太认真了,没有注意掩饰自己探究的眼神。沈知言一抬头,正好撞见顾铎正目光深沉地看向自己,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吃个蛋糕的功夫,怎么又把人给惹到了。
顾铎也回过了神来,他连忙调动起全身的演技,极为丝滑地将视线穿过沈知言,落到了他身后书房的窗边。
那里摆着一张围棋桌,顾铎之前常和孟教授在这里手谈。
顾铎装出一副刚才看的是围棋而不是沈知言的样子,突兀地问道:“下棋吗?”
沈知言沉默地看了看顾铎,虽然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
孟时平在厨房里做着饭,他的不肖孽徒和忘年小友一道窝进了他的书房,玩起了围棋。
二人的棋风大相径庭。
顾铎是大刀阔斧地冲锋陷阵,沈知言是细水长流地绵延布局。顾铎是大开大合、杀伐果断,沈知言是在细微处下功夫,在细节上抠死你。
他俩都挺讨厌对方的棋路的。
眼见着棋盘上的战事陷入了焦灼,顾铎一时想不出如何破局,于是掏出了根烟。
顾铎和孟时平都是老烟枪,但他没见沈知言抽过,于是便问了一下,“介意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接着起身打开了窗户,顺口叮嘱了句,“这玩意儿还是要少抽。”
顾铎见这人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又是开窗户又是嘱咐自己的,看架势应该还是介意的,于是又把烟收了回去。
“生意场上像沈总这样不抽烟的可不多。”
沈知言重新坐下后,落了子,笑道:“我以前也抽的,只是后来戒了,它对身体不好。”
顾铎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你说他生活健康吧?他嗜甜嗜酒还熬夜。你说生活不健康吧,他狠起来连烟都能戒。
“戒烟可不容易,那当初是为什么抽的?”
“为了提神啊。”沈知言在左上角的局布完了,瞬间吃了对方一片白棋,“……我的事顾总应该是知道的吧。”
顾铎点点头,顺手在右上角落子,切断了沈知言这片棋与根据地的联系。
他是调查过沈知言,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阳光福利院长大,江城读的书,后来考上了京大但并没有就读,而是出了国。后来再有信息可查的时候,他已经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读书了,毕业后就入职了ag。
顾铎觉得这人还挺传奇。
“在国外的时候得忙着打工,但又不想落下学业,我每天也就睡两三个小时。”沈知言忽然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那时是真困,买不起咖啡,就找同学讨烟抽。”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后来日子好了些,不用靠抽烟提神了,我就赶紧戒了。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我说真的,你和我老师以后都要少抽。”
顾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知言。
他刚才那句话,平淡地如同过日子时细碎的叮嘱。还将自己和他的老师放到了一起,嘱咐得理所当然,蓦然给顾铎带来了一种细水长流的安心。
顾铎觉得,像是有一根羽毛在他的心脏上撩了一下,有些发痒。
借着刚才的话题,二人又展开聊了许多。
棋盘上厮杀正酣,沈知言觉得棋逢对手,干脆把抱枕抱到了怀里,盘腿坐到了藤椅上,用手支着腿上,思考着棋路。
“听孟教授说,《花境》的创意缘于你?”
《花境》这幅画是当年沈知言和孟时平在江城时一起创作的,它源于福利院的那个花海。
其实那片花海沈知言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印象早已模糊,但是他会在梦中重构,于是就有了《花境》。
沈知言忽然想到了刚才在南屋里那个乱糟糟的梦,手下一抖,棋子放错了位置。
顾铎挑眉,精准地抓住了时机,一番连销带打,摧枯拉朽地破了沈知言营造的大好局势。
沈知言一边思量着场上的局面,一边斟酌着语言,“嗯,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哥哥常带我去。”
“你还有哥哥?”
“是啊,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可他后来找到了家人,来了京市。”
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次换成了顾铎脑子没转过弯来,一时不慎,下了手臭棋。
沈知言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手起刀落,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瞬间就挽救了颓势。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落寞,“没有了,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见沈知言这幅样子,顾铎心下一沉。他一边琢磨着后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他叫什么?”
沈知言下棋的手一顿,轻声答道:“沈岁安。”
“他也姓沈?”
“是啊,我们是跟院长姓的,只是后来哥哥走后不久,福利院就突然关门了,那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院长。”
顾铎想到那个阳光福利院确实关闭得很突然,而且在关闭后不久就被推倒建了厂子。至于福利院的关闭原因,因为时隔太久,现在已经无法考证。
总之,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顾铎笑着宽慰道:“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沈总刚才说的很对,过去的求之不得固然遗憾,但未来还有很多不期而遇值得期待。”
“嗯。”沈知言看了看顾铎,忽然狡黠一笑,随即“啪”的一声落下一子,“对杀了,顾总,我算着你可是凶多吉少。”
……
孟时平做好饭后,就看到他们二人在书房下棋,沈知言袖着手皱着眉头思索着,手里的棋子迟疑不定。
孟时平知道沈知言下棋的路子,那真是在细微处磨人,他这个做老师的都烦死了,可此时顾铎却十分好脾气地等着沈知言的动作,不仅没有丝毫不耐烦,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沈知言脸上的表情。
这个眼神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