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其中一个警察沉默片刻,说道:“纪邈纪先生,是当时在场的目击证人。提起陆霖琪的死亡他的反应相当激烈,说景尚是杀人犯。务必让我们抓住他,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
  “呵......”
  陆承安扯开唇笑了声,像是嘲讽似的,开口说道:“警察叔叔,没搞错的话,你说的纪先生是我爸爸啊。亲生的。我是他的儿子,他当然要为我说话呀。”
  没有人猜得透一个刚活18年的男孩儿为何上赶着认罪,唯恐法律判刑缓慢。
  不让他死刑。
  警察真的对此问过他:“你是想让自己被枪毙吗?”
  陆承安沉默后摇头说:“没有。”
  他又说了遍:“没有啊。”
  但其他的就不再说了,不为自己辩解,更不为自己开脱。
  儿子杀老子,影响恶劣,广受关注。一时之间这个18岁的少年饱受千夫所指。
  每个人都说赶紧枪毙他。这样的孩子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是向父母讨债的,喂不饱还索人命的恶鬼。
  何况只要稍微一打听,陆承安名声果然不好。他在学校里无恶不作,成天欺负同学,还逼走过一个好老师。
  就是顾校长的儿子顾闻。
  可当时只过去半个月,那些对陆承安恶言恶语的风向顷刻反转。因为陆霖琪的大名泄露,许多人都知道他。
  确切地说是知道他的老婆。
  陆霖琪为什么会被枪杀,因为他卖老婆、卖儿子。
  不愿意低头屈从的陆承安走投无路。
  最重要的是,被杀之前,陆霖琪手上握着一把刀,意图杀死陆承安。
  虽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烂人对烂人而已,但不得不说那种危急的情形下陆承安开枪,完全是因为求生欲自保,何错之有。
  他顶多算是过失杀人。
  有心人士给陆承安请的辩护律师便是这么说的。
  八月底,关于陆承安杀父案件因为广受关注,星际联盟备受压力,通知第一次开庭。
  为陆承安进行辩护的律师沉稳地说道:“事发时,被告人刚满18岁零3个月。”
  “已知陆霖琪陆先生是被告人的父亲——对他的死我感到非常遗憾非常同情。我方整理出多条证据,21年来死者陆霖琪一直要求自己的妻子与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据取证,死者陆霖琪并未以此获取什么利益所得,他只是喜欢自己的妻子被不同男人占有的、有违常理的场面。”
  “因此,我方合理怀疑被告人父亲在精神方面有问题。”
  “鉴于刚才说被告人的年龄刚满18岁,虽已成年,但他处于这样的家庭环境,得不到良好的三观引导,心智与性格没办法像正常孩子那样健全完善。”
  “7月7号凌晨两点左右,根据警方采取的现场打斗痕迹和医院给出的被告人当时的身体伤痕得知,死者陆霖琪拿刀正欲杀害被告人且逼迫他与他人发生不正当关系,情势相当危急恶劣。被告人口劝无果后走投无路剑走偏锋,在正当防卫时失手杀人。”
  “死者陆霖琪的朋友是协助犯罪,欲其强、奸被告人。”
  “被告人当时过于害怕所以连开三枪,没有经过大脑详细思考,非主观性故意杀人。”
  “......综上所述,我方坚持被告人没有故意杀人的主观性。他是过失杀人。”
  法官问道:“被告人陆承安有无异议?”
  穿着橙色囚服、腕戴镣铐的陆承安看着偌大的法庭,脸上没有一丝忏悔神情。星际联盟官方身为原告,他们也有相关律师。
  等过会儿,原告律师还要再次一一罗列陆承安的罪行。
  本来辩护律师给陆承安辩护时运用的是正当防卫的法规,认定陆承安无罪。
  奈何官方律师坚持咬定陆承安有罪,要判刑。
  陆承安觉得很抱歉。
  他看向自己的辩护律师,很快又移开眼睛。
  辩护律师不知道,陆霖琪能走到这步,是陆承安计算好的。
  他先答应陆霖琪可以邀请朋友过来淦他,紧接着又反悔激怒他。在此之前把刀拿出来放在显眼位置,一旦他们发生冲突,陆霖琪的行为几乎可判。
  陆承安就是带着故意杀人的主观性认知去杀的陆霖琪。
  但他也确实......是因为已经被逼到绝境。他没有办法。
  所以在纪邈作为目击证人一味指证景尚是杀人犯的时候,陆承安同意他探视那天,在他面前缓缓地跪下来。
  他说:“爸爸,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该死杀了你的丈夫。真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生可能就这一次。我求你说实话,是我开枪杀的我爸。爸爸,是我啊。”
  “我不想让景尚背负他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别人为我赎罪。因为我杀的是我爸。杀他我不后悔。但如果我不能被审判......这辈子我都良心难安。”
  等再次录口供的时候,纪邈哭着说,他吓坏了,忘记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求警察们不要逼他。最后他才说他记得......是他儿子对陆霖琪开的枪。
  口供因害怕、哭泣和记错了的原因更改。
  “被告人有无异议?”
  陆承安从法官的第二次问话里回神,低声说道:“没有。”
  问:“枪哪儿来的?”
  答:“偷的。”
  那把枪是程菲白曾经送给他让他自保用的,她还说如果有必要可以说枪是她送的,她会承担责任。
  但陆承安坚持:“偷的。”
  根据众多证据链,警方发现陆霖琪的验尸报告里他的基因链有问题——提取信息素基因链是陆承安提出来的,他坚持要知道陆霖琪的基因链是否完整。
  人类的基因链条是螺旋式状态,陆霖琪的也还是,但在某一节段重复螺旋。
  包括纪邈的也有重复。
  有医生前来提取陆承安的基因,当天出报告。他的基因链是一整条螺旋状的走向,没问题。
  关于陆霖琪与纪邈的基因链重复,官方还不确定他们是否为天生畸形,有待考证。
  但经此,医院首先给出证明说纪邈身为成年人,完全没有自主行为,被陆霖琪如此对待,他依然觉得陆霖琪爱他,并唯他是从。并且纪邈有严重性隐,跟磕毒的时候差不多。
  也许是基因链作祟,也许是其他原因,但都因此间接证明死者陆霖琪跟活人纪邈的不正常。
  拥有正常基因的陆承安有独立的自主行为,在明确不愿与他人发生不正当关系和有被杀的危险时,误杀陆霖琪与其朋友,属于过失杀人。
  以此判刑。
  平民偷枪私藏枪械,罪加一等,判刑年限叠加。但由于陆承安一开始主动报案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最终判处犯人陆承安有期徒刑9年零9个月。
  剥夺公民政治权利,没收所有财务所得。
  经查,犯人陆承安没有任何财产,只曾养过的一只小猫,和给小猫办的一张金卡。如今小猫不知去向,听说已经死亡,金卡持卡者是小猫,不属于陆承安的直接财产。
  没人去查里面有多少钱。陆家那个情况,肯定没钱。
  法庭综合考虑予以保留,给陆承安留个小猫遗物,不缴没充公。
  一审为终审,不再二审。
  拘留所已待两个月,现在陆承安还要服刑9年零7个月。
  将陆承安送往监狱,走出法庭前,法官有一个疑问想知道。
  “你户口本上的名字跟你身份证上的名字不符,为什么?”
  不止他一个人想知道,可能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
  陆承安的案子,吸引人的地方不仅在儿子杀掉老子,还在陆霖琪跟纪邈的下流逸闻上面。
  性,能引发人最低贱的好奇心。两个爱好做那种事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是贱的吧。
  陆承安平静地看着那些或微笑或冷漠的面孔,没有一个人出言阻止不要询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很多人的名字因为系统原因也可能会出错。
  他们想知道的不是陆承安的身份证为什么和户口本不同,而是他为什么叫陆承鞍。
  很多人听过陆霖琪对陆承鞍里的“鞍”字是如何解释的,可他们还想听陆承安说。
  无言寂阒中,陆承安突然想起四岁的自己和六岁的景尚。
  按理说他早就该忘了,但此时此刻,景尚稚嫩的面孔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这就是我的名字,给你看看——鞍。”陆承安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把它写出来,昂起下巴骄傲地说道,“我还没开始上学呢,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本以为景尚会夸赞他,但看清那是个什么字后,景尚却大人一样皱起眉头,自以为是地摇头说道:“不是这个鞍。”
  “那是哪个?”
  “是这个——安。”
  陆承安看他写完后,不高兴地噘嘴:“为什么是这个安,我爸说我就是这个鞍。”
  “就不是这个鞍,就应该是这个安。”成为朋友以来景尚第一次跟他红脸,坚持说道,“是平安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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