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而景尚这个怪胎,永远都像感觉不到疼,永远一声不吭。也从不挥手制止陆承安为数不多的乐趣,顶多不悦地皱下眉头。比无条件溺爱孩子,而且还有能力做任何兜底的大家长还要恐怖。
  家里更像有病似的自备破伤风药物,景尚自己给自己扎针。
  他心口的黑色纹路在半个月的时间见证里,逐渐消无,仿佛当初被陆承安认为是魔鬼印记的东西是错觉。
  之后陆承安叠纸玫瑰,剪刀是金属做的,不是那种特意裁剪纸张、伤不了人的剪刀。他一下子举起剪刀朝景尚心口扎过去。
  刀尖抵进去一寸,鲜血汩汩地冒出来。陆承安仿佛都听见了一声“滋啦”的涌挤声音。
  那次景尚攥住他的手腕,眼里酝着火山爆发般的火:“陆承安,你想让我死。”
  说完就把陆承安按下去,用凶悍压迫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到底谁才会死。
  然后陆承安就学乖了,怕自己再忍不住动手,主动要求景哥给他换一个宝宝用的小剪刀,以备后患。
  本来景尚不想理他,说不定巴不得他犯错呢,但耐不住陆承安一直磨,说给他换一个吧换一个吧,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景尚烦不胜烦打电话让田辛买裁纸剪刀,买回来还像送其他东西那样放客厅门口就行,不准上楼来。
  “回去吧。”景尚的眼睛从陆承安的小腹上移开,说道。
  “嗯?真的啊?!”陆承安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一下跳起来。
  言罢他怕景尚反悔:“景哥说话一向驷马难追,肯定是真的啊。我怎么能问这样的废话,景哥我走了。我衣服呢?”他被带回来时穿着的衣服当时洗完澡被丢在浴室,后来被景尚扔了。陆承安呆在原地。
  他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看景尚,欲言又止。
  景尚眉目不动,与他对视。
  事情走到这一步全是对方的错,陆承安撩了下头发,大方地走到衣柜前挑衣服。他挑了身全黑高领的,遮住遍布全身的肮脏痕迹,毫不见外地穿上。反正他也没比景尚矮几公分,衣服尺码挺合适的。
  衣料柔软,价格不菲,但陆承安首先注意到的是:原来穿衣服是这种感觉。半月来他都快忘记了,只觉得自己是远古时期不会穿衣服的野人。终于穿戴整齐的陆承安马不停蹄地下楼,抓起听到卧室动静而奔上楼来的‘陆承安’就跑,头也不回。
  “喵~喵呜?”
  景尚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冷漠地说:“猫留下。”
  明显是打算让猫做猫质。
  “啊?你说什么景哥?!好的好的我晚上再来哈!”陆承安装傻充愣,让两只耳朵都变成聋的,两条腿跑更快,推开大门时宛若身后追着可怕的洪水猛兽。
  田辛抬手正要按门铃,客厅门被景尚用遥控器在里面反锁上了,按门铃提前告知他有事——前段时间他就被景尚勒令去查点东西,关于顾闻——或者要送东西,让景尚把门打开。
  手指还没触及按钮呢,他就差点被突然推开门、抱着猫慌不择路跑出来的陆承安撞得倒滑出去,猛地一趔趄。
  “啊,田叔啊。对不起对不起,太激动了。”陆承安边跑边侧身礼节性地对田辛道歉,接着继续跑,“我先回家,拜拜啊田叔。田叔你最近又帅了诶......”
  声音逐渐变远,田辛震惊失语莫名其妙。
  陆家小子竟然就这么被景尚放走了?还是他从哪里偷到遥控器......他回身走进客厅,看见景尚站在二楼,手里摆弄着能反锁和开门的金属遥控器,垂落的眼眸正睥睨般地盯着进来的田辛。
  后者顿觉危险降临。
  ......
  “爸爸——爸爸——!”陆承安飞奔回家,语气里全是即将见到纪邈的欢欣雀跃。不过他没忘先把‘陆承安’放回窝里,告诉他不要跟着他回屋,省得纪邈害怕驱赶它。
  “爸......爸......”刚跑到客厅门前,陆承安的声音便弱下来,脚步也逐渐停下驻足。
  信息素......
  omega情热期时的信息素。
  果柚的清香。
  一种夏天的味道。
  ......他曾在学长身上闻到过。
  “承安,你回来了。”顾闻从陆家简陋的客厅里走出来,笑容宛若春日灿阳。
  正如他曾对待所有学生那样的温柔、可亲。惹人瞩目。
  第40章
  刚成年那天, 陆承安蜷缩在教师办公楼的楼道里等顾闻,想与他发生苟且。学长踩晨色从外面回来时,身上就携带着这样一股浅淡的果柚香味。
  那是纪邈的信息素。陆承安闻到过无数次。
  他知道。
  “我很抱歉,学长。”陆承安低声说。
  “没关系, ”顾闻道, “是我的错。”下一秒道, “不过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半个月不来学校,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陆承安并不知道学校里的腥风血雨,他和景尚在一起时, 整栋别墅就只有他们两个。也许因为顾闻这个名字, 景尚觉得自己身为a l p h a的尊严遭到挑衅, 一再地在陆承安身上证明。可他们没讨论过任何学校里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陆承安表情没有疑惑, 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歉意,好像他本就预料事情会如此发展似的, “学校应该会开除我......是你被开除了吗学长?”
  顾闻笑了下,这次他的表情和以往变得有些不同, 陆承安从中看出扭曲。
  “是啊。”他说道, “我被开除, 还被千夫所指。”
  陆承安张张嘴:“......我很抱歉。”
  顾闻说:“一开始我给你打电话, 也想对你说声抱歉。但我忘记你换了新手机, 新联系方式还没加上,旧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已经变成空号。”他用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语气继续说道,“没想到这句抱歉反而从你嘴里还到了我的身上。”
  “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一个都不接,去哪儿了?”陆霖琪从后面走出来,眼睛里有不满和担忧, “陆承安你多大了,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知不知道你爸爸特别担心。”
  “我......”陆承安回神,正要解释。陆霖琪先发现他和顾闻在面对面地说话,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是啊,他是我的学生。纪邈没告诉过你吗?”顾闻把金丝边眼镜摘下,用洁白干净的衬衫衣角仔细地擦拭,“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你儿子挺对我胃口。”
  “这么巧合吗。”陆霖琪意外地笑了一下,对陆承安招了招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快要成年的a l p h a就是他,当然现在已经成年了。”
  陆承安没有过去,第一次无视陆霖琪的手,只站在门外听他们说话。
  仿佛他们在买卖商品,评判挑拣货物的好坏。
  “承安。”顾闻喊他一声。
  “嗯?”陆承安的眼神像以往单独和顾闻在一起那样,充满小心的爱恋,甚至连称呼都没有变,“怎么啦学长?”
  顾闻说:“还喜欢我吗?”
  陆承安点头:“喜欢。”
  “为什么?”
  陆承安没犹豫说道:“爸爸喜欢的我都喜欢。”
  这个答案有点意料之外,顾闻说:“那现在,你还想和学长在一起吗?”
  陆承安诚实道:“想。”
  “还愿意和我做吗?”顾闻这么说。这时他的问话与他曾经是老师的身份不符,而且还当着陆霖琪、陆承安父亲的面。
  多下流啊。
  可陆承安更下流,说:“愿意啊。”
  少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的热烈,18岁之前爱上一个人,便觉得此生都应该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伪装,都没办法扫除眉心间因最近的事而堆积起一点阴霾的顾闻,听到陆承安这么说终于拨云见日般,唇角扬起会心的笑。
  他朝陆承安走近一步,抬手想摸他的头发,就听陆承安又开口说:“可是景哥不允许呀。”
  陆承安眼神阳光,但里面仿佛透着一道被扭曲了的得意。这个神色在说,他用几年毫无尊严的生活,为自己找了个谁也不敢对他放肆的靠山。
  那只离陆承安的头顶仅剩两公分的手,突兀地僵在半空,和顾闻脸上的笑一样僵。陆承安没挪动脚步,只是明知头顶有东西所以眼珠向上抬,天真道:“学长,你不摸一摸我吗?我想让你疼疼我。”
  顾闻的嘴角抿成一条线,手掌缓缓缓缓地收了回去。
  “谁不允许?景尚吗?”听状不对,陆霖琪突然从中插话问道,“陆承安,不要告诉我,我找不到你的这些天,你在隔壁景尚的身体下面?”
  他满面怒容:“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离他远一点,你怎么总是不听!我也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你18岁的那天晚上必须在家里等我。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可是你让我找不到。我是你爸不会害你,你爸爸也一样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比我们两个对你更好。”
  “我们才是爱你的。”
  “我知道啊。”陆承安被吼得有点失落,他不想惹陆霖琪生气,“爸我知道的,我也很爱你和爸爸啊。真的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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