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在过去,曦雾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踩过枢零的雷太多次,再踩他就不是情商低,而是没把枢零挂心上了。
  枢零会这样,只是因为他是异常个体。他去到哪里,他的族胞们对他的恐惧就在哪里蔓延开。
  枢零在害怕,他出现在皇宫外时他的族胞们会害怕遇见他。
  曦雾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对枢零说:“我们快走吧,你的生日惊喜还在等着你呢。”
  过了一两秒,枢零才重抬起脚步。
  曦雾已经提前叫好了传送虫车在外面等着他们。
  上车后,枢零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曦雾微微一笑:“去《千奇厨房》的节目组大楼。”
  在那瞬间,曦雾正和枢零相牵着的左手,它粉碎性骨折了。
  曦雾的大黑蛾子,他退行成了一只炸毛中的蓬松毛毛虫。
  第74章 第八十一个蛋糕
  那天晚上, 曦雾在左手的剧痛中头一次得知道——
  原来毛绒蛾子也会像猫一样的炸毛。
  枢零的大背头能在瞬间变成刺猬头,翅膀也能像弹簧刀一样的在瞬间弹展开。
  好在曦雾已经不再是蓝星猴子,区区粉碎性手部骨折而已, 只两三分钟他体内的伴生菌群就能给他修复好。
  他一边痛得冒冷汗,一边忍不住地坏笑,伸出另一只手去摸摸枢零的“新发型”。
  枢零的头发立马扭动着把曦雾的右手缠得紧紧的。
  “我…不能去。”枢零的语调十分僵硬艰涩。
  “但是, 小绒毛——”曦雾看向车窗外, “我们已经到地方了。”他又转回头, 阳光灿烂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无赖的痞气,“走吧, 来都来了, 我们下车吧。”
  枢零没有动。
  曦雾便使劲揉揉枢零的头发, 促使它们把他的手给松开。
  平时枢零都不让他摸头, 因为枢零的头发其实也是他感知触须的一种,对外物触碰比较敏感。
  枢零的头发们果然禁不住痒地松开了。
  曦雾直接将手往下一搂, 吹着欢快的口哨把枢零一把子扛到肩上。
  此刻如果有蓝星人在现场, 他将不难听出曦雾吹的是猪八戒背媳妇的调子。
  枢零僵得跟一尊青铜雕像似的。
  曦雾搂在他大腿上的手, 都感觉像是在搂铁坨子。
  曦雾等自己的左手恢复了一点后, 便跟他换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并强迫他往《千奇厨房》的节目组所在大楼看去。
  “枢零,别怕了, 你喜欢了他们的节目那么久, 你都不想去和他们见个面说句话、亲口尝一下他们做的菜吗?嗯?”
  曦雾像一名中年大叔一样的,坏笑着用自己并没有胡茬的下巴左右蹭着枢零的脸蛋。
  但由于他的长相实在好看,他做这样的动作比起捉弄人,更像是在暧昧调情。
  “……”枢零的羽须耷拉着。不情愿得像一个即将被拖去医院打疫苗的学前班小孩。
  “哎……”曦雾叹一口气,“你就是对情绪太敏感,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了。枢零, 你觉不觉得,在整个虫群中,最害怕、最介怀你这个异常个体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
  曦雾垂手要把重沉沉的枢零给放回地面上去。
  枢零却像树袋熊一样地用力抱住他,埋住脸,并不肯下去。
  曦雾便打消了松手的念头,转而抱着他走到一旁的台阶处坐着。
  “枢零,你现在还会因为我的思维不透明,而害怕和我日常相处吗。”
  曦雾没等枢零回答,便自己说:
  “你并不会怕了,对吗,反而你很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你的妈妈又会害怕和你相处吗,她也不会,对吗,她很高兴能看见你,很乐意陪在你的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再害怕我,你的妈妈也不会害怕你?”
  曦雾极为温柔地抚着枢零的后背。
  他的双眼中正溢满出一种柔软的光亮。
  这种光会使人不自觉地信服起他的话,就仿佛拥有魔力,一种让任何人都染上趋光性的魔力。
  又或者,可以将这种“魔力”称之为——圣性。
  他的语气像在布道:“因为一种情绪可以战胜另一种情绪,爱会为人战胜恐惧。你的族胞们对你的恐惧,只是源自于未曾接触共处前的偏见。
  “就像陆生的动物害怕河流,他们啜饮河水,却又同时害怕跌入河中。而偏见可以被情感消弭,就像飞鸟可在水面嬉戏,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浮于水里。”
  他横抱着枢零站起身,“我亲爱的陛下,我会带你去找你心爱的四位大师们分别索要一个拥抱。”
  “不……”枢零紧张得圈紧了抱在曦雾身上的手。
  曦雾向前的脚步毫无停顿。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认真阻止我。你有很多可以停下我继续往前走的方法,不是吗?
  “不管是喝令我,还是从我身上跳下去,还是用心能将我定在原地,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陛下?
  “你总是顾虑着别人会害怕你,就强迫自己从所有人面前躲开,可你有没有为你自己着想过?
  “你有没有想过大家是会愿意接纳你的,你又并非一个坏性子的人。你在星际网上都能交到那么多朋友,换回到你的族群中,你就反而交不到了吗?
  “难道你的族胞们,尽是些偏见到连是非善恶也辨不清了的、压根不值得结交的坏虫?
  “到底是大家在排斥你,还是你自己从没接纳过你自己,是你的记忆还一直停留在你成为异常个体的那一天,你一直没能从那种突然而来的恐惧中走出来。
  “枢零,今天已经是你第三千六百岁的生日了,你的日历真的该翻页了。你要是伸不出手,那就让我来替你翻。”
  枢零不禁将他埋在曦雾肩窝里的面颊稍稍抬起,向上看去。
  曦雾少有的没在笑。
  过分庄严肃穆到像一座静止的白色石膏像,连他纤长的睫毛都带上种石雕般的质感。
  但正从曦雾身上溢散出来的那些情绪,却并不似石膏像般冰冷。
  它们是坚实的、温暖的、富有支撑力的,就像他正抱着枢零的这双臂膀一样。
  枢零不觉将自己的心跳声与曦雾胸膛上传来的心跳声频率相贴近了。
  就像一颗流浪的星体撞进另一颗星体的引力捕获范围,他被动又主动地寻找着那条,能让自己在他身畔安身的引力轨道。
  当曦雾也低下脑袋,将那双冰蓝色的丹凤眼向他看来时,枢零的心底陡然孳生出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情绪。
  似心中的一只卵荚开裂,新孵化出了许多只小虫,他们用尚未硬化的柔嫩节肢在她的心头上爬来爬去,好奇着未来与明天是什么样的。
  ——这是枢零曾从母亲的脑袋中看见到过的一段记忆。
  “枢零,你之前说我很好,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我也觉得你很好。”
  曦雾的尾巴伸来,它轻轻摸了摸枢零的脸颊。
  “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哄我开心,虽然你总是笨拙地闹出乌龙,经常分不清别人给你提的建议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一想到这段时间他和枢零的那些回忆,曦雾便不禁失笑。
  什么相信了别人说的,只要让曦雾在烧红的钉床上孤身睡一晚忆苦思甜,第二天曦雾的脸上保准堆满了笑容,再也不会不快乐了。
  当时曦雾问枢零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要是在那上面睡一晚,他直接没有第二天了,并且枢零会被铁板烧法皇人给香得直站在床边上流口水。
  枢零严谨地回答说,他有给曦雾准备安全防护服以防止曦雾在床上睡死过去,一边又吸溜了下口水……
  什么用宝石、贵金属给曦雾做了一顿极其华丽丰盛的爱心晚餐。
  当时曦雾问枢零有没有一种可能,身为普通碳基生命的他是咬不动更消化不了这些食材的。
  枢零严谨地回答说,他可以帮曦雾把“食物”切成小块,并且有给曦雾准备一根食道导管,使曦雾可以一边吃一边用导管往外排泄而不必消化……
  什么按“热心网友”们的建议给曦雾送来一堆诸如女装、狗链、钢丝球之类的礼物……
  曦雾脸上的笑,逐渐变得有些无奈。
  他的尾巴在枢零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哎……你甚至还听信说要给我纳妾。你那天真的把我给气到了,你怎么能舍得把我分给别人!要不是我心知道,你多半是不完全理解‘纳妾’是什么意思的,那我那天绝对要打扁你的屁股。”
  枢零心虚地将羽须往两边耷拉。
  “你以后可再也不能说这类话了,不管是说要跟我离婚放我走,还是说要给我找别的人。你这样做我半点也不会开心的,我只会生气。
  “而除此以外……”曦雾的微笑又甜又涩,“谢谢,你为我留下的这些所有记忆。你要送给我的幸福与快乐,我都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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