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二, 不许篡改大师兄本命剑的灵识。
第三,加固此剑的韧性。
之后, 乌景元就拿着护苍剑回到了寝殿。
伸指抚摸着剑面上熟悉却又陌生的纹路, 乌景元一点点用自己的手指感受着上面的灵力波动。
小剑灵被封回了剑中,依旧忿忿不平试图冲破封印,可没有苍溪行的允许, 他根本就出不来。
除非乌景元破了封印,但也极有可能因此误毁护苍剑, 或是误伤到剑灵。
“放我出来!有本事你就放开我, 你我决一死战!”
“我不准你伤害师尊!”
“你要是敢伤害他, 我一定会杀了你!”
小剑灵发疯似的咆哮,在剑中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震得剑身嗡嗡作响,乌景元抚摸剑面的手指, 也被震得微微酥麻。
他没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端详着剑中剑灵清秀却又倔强的面庞。
恍惚间又想起当初年少时,自己和小剑灵形影不离,吃喝玩睡都在一起。
小剑灵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会和他分吃同一碗抄手,分喝同一罐甜茶,同睡一张床,也同枕一个枕头。
每每遇见危险时,小剑灵总会跟炸毛的猫儿一样,呼哧呼哧往前冲去,叫嚣着不许伤害我的小主人!
乌景元也会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他们二人原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也原本是天底下最合拍的剑主与剑灵。
可如今却什么都变了。
剑主不再是从前的剑主,剑灵也不再是从前的剑灵。
乌景元自从入道后,就励志成为一位出类拔萃的剑修,正因有此志向,师尊才会赐他一把本命剑。
本命剑是每一个剑修的生死搭档,也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相当于剑修的第二颗心脏。
人无心不能活。
师尊明明什么都懂,明明什么都明白,明明知晓他的苦楚,他的委屈,他的贪念,他的隐忍,可师尊却一直以来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害得他这些年过得好辛苦。
半晌后,乌景元才面无表情地把剑放下了。
就像是彻底放下了曾经的过往一样。
他把护苍剑锁进了桐木箱子里,在上面下了一道封咒。
亲手将自己和师尊之间最后一点情感羁绊斩断了。
从此以后,他是麻木不仁的魔头,而师尊只是他泄——欲的工具。
做完这些后,乌景元来到了关押顾澜夜的行宫。
他对小师叔依旧怀有当初的尊敬,不曾苛待小师叔分毫。
可顾澜夜却对他怀有敌意,冷静地审视着他片刻后,才沉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想做什么?
乌景元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想让自己舒服一些,想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他。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奢求,都像是上天摘星一样困难。
事到如今,乌景元要的,就只是想和大师兄,师尊,张思故成亲而已。
他们三个人代表着乌景元年少时错付的三段感情。
同门师兄弟之情。
师徒之情,还有朋友之谊。
乌景元从前常常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留不住大家的心,让大家把他当成了可有可无的残次品。
如今才发现,只要他不在乎了,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伤害得了他。
所以,乌景元的回答很简单,轻轻一笑,说:“娶妻纳妾啊。”
顾澜夜当场倒抽一口冷气,要不是手脚被铁链拴住了,他一定会狠狠给这个魔头一拳头。
咬牙冷静地说:“你娶妻纳妾可以,但感情之事不能够勉强的。”
乌景元笑道:“凡事都可以勉强。”顿了顿,他又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本座最大的诚意。”
顾澜夜有被狠狠气到,只觉得老魔头不是玩意儿,这个小魔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满脸怒容地道:“你就算得到了我师兄的身体又怎样?他不爱你,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不管是百年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你又何必对这段感情执迷不悟,念念不忘?为了我师兄,你居然连你亲爹都敢杀,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稍微顿了一下,顾澜夜震得铁链子当啷乱响,含恨道:“实话告诉你,我师兄早就心有所属了,他爱的另有其人!”
乌景元尘封已久的心,蓦然颤了一下,冷冷问:“说来听听?”
“他喜欢的人早就死了,而且死在了你爹手里!”顾澜夜道,“父债子偿,你觉得我师兄还能对杀他所爱的魔头之子有什么感情?”
“是……谁?”
乌景元木木地吐出这两个字来,实则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可他就是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儿一样,一定要反复试探,反复确认才行。
顾澜夜冷哼一声,吐出了乌景元心底的答案:“我师兄座下二弟子,乌景元!”
“我师兄真的很爱他!”顾澜夜道,“此生都难改心意!你若仍旧执迷不悟,到头来定将作茧自缚,不得善终!”
“……”
乌景元沉默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说师尊很爱他,可就只有他一个人感受不到师尊很爱他。
任何人都可以很爱任何人的,但如果爱不表现出来的话,那同雾里看花有什么分别呢?
乌景元完全可以找一个爱他如命,天天逗他开心,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男人。
何必要那么苦着自己,去捂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
这种你猜来,我猜去的游戏,他已经玩够了,实在是厌烦疲倦。
乌景元仅仅是留下了一瓶伤药,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又去探望了大师兄,果然同他所想一样,大师兄宁死都不肯同他成亲,被十几个魔人用铁链子缠绕住,在偌大的宫殿中拉扯。
乌景元才一现身,大师兄就怒斥道:“魔头!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大师兄的左脸上,横着几条血淋淋的伤痕,他的右手指尖上满是鲜血。
手腕则是被镣铐锁住,魔人拉得非常用力,生怕他再往他自己脸上乱抓乱挠。
乌景元挥了挥手,示意魔人们都退下。
见大师兄居然运气,猛往他自己的天灵盖劈去,瞬息间就抵至大师兄面前,两手紧扣住了他的双腕,乌景元的眼里没有焦距,木然地问:“可是大师兄,明明当年是你跪着求我成亲的,为什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你,你叫我什么?!”沈渡江大吃一惊,猛然抬头跟见了鬼一样,神情惊悚。
“大师兄啊。”乌景元怔怔愣愣地说,“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顿了顿,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连我当初那么丑的样子都能接受,现如今却接受不了入魔后的我……原来大师兄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终究比不得所谓的,正邪两立。”
第81章
沈渡江满眼的难以置信, 染血的俊美五官也在乌景元淡漠的目光注视之下逐渐开始扭曲了。
兀自听着乌景元用似诉似怨的语调,讲述着当初在师门时,师兄弟二人之间温情的一点一滴过往, 只觉得浑身如被一股卷杂着的寒刃,猛然刺穿了。
身形在原地微微摇晃起来。
“怎么了,大师兄?”
乌景元勾了勾唇,明明笑容灿烂明媚, 却半点让人感受不到温暖, 就好似在暗无天日里盛放的桃花,盛开到极致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了。
他含笑的唇角, 微微上扬着。
眼波流转间隐隐还能窥见昔日的影子,沈渡江在惊愕乃至于错愕了半晌儿之后,才极为痛苦地发出了一声悲鸣:“你, 你这些年到底是吃了多少苦?”
大师兄在确认乌景元身份后,第一句话竟然不是“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居然是问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大师兄还是从前温柔款款, 善解人意,视他为亲弟,处处偏爱他的好师兄, 可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纯真,真挚热忱的乌景元了。
乌景元勾起的唇角还没有放下来, 明明唇边绽放着嘲弄的笑意, 却因为大师兄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关切, 而僵住了,像是人临死前最后的神态一样定格在了脸上。
在沉默了半晌儿之后,乌景元才慢慢抿起了唇, 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大师兄……”
——那大师兄还想跟我成亲么?
话还没完全出口,方才还站在原地身形摇晃如风中残烛的大师兄,竟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两手抓住乌景元的双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遭之后,大师兄眼底流露出了温情,以及几分难以言喻的凄苦,先是“呃”了一声,然后眼泪紧接着唰的一下淌了出来。
呜咽着唤了声:“景元……”
大师兄应该是想抱他的,但不知道为何又忍住了没抱。
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他的双臂,似乎怕他像煮熟的鸭子一样,转眼间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