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说着就把小蛇重新塞回了衣袖。
  生怕小蛇救人心切,再度往外窜,还立马把衣袖打了个死结。
  魔尊懒得同这些人废话,本就不多的耐心,也即将耗尽了,冷冷道:“姓张的小子,你到底选是不选?再不选的话,本座可就要替你选了!”
  张子隐面色苍白如纸,紧紧攥着拳头,掌心都冒出了丝丝血迹。
  一个是与他即将完婚的未婚妻,一个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似乎选谁都不对!
  张夫人隐隐怀疑乌景元的身世,望着举棋不定的儿子,刚要开口,就在此刻,文姑娘挣扎着,艰难万状地唤了一声:“张郎!”
  然后吃力地挣脱了一只手,护上了自己的小腹。
  “张郎~”又唤了一声,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魔尊扬了扬眉,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冷冷一笑:“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张家主见状,立马握住夫人的手,冲着张子隐厉声呵斥:“还傻愣着作甚?自然是你的妻儿更重要!她肚子里都有了你的骨肉!”
  这一声如同石破天惊般,震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也震醒了张夫人,她是很在意自己病死的长子,一直以来很想找个儿子的替身。
  可张子隐同样是她的儿子。
  如今儿媳妇还揣着崽儿……死人哪里比得上活人?
  更何况,乌景元不过就是个废人,当她儿子的替身都没资格。
  乌景元怔住。
  目光下意识望了过去。
  就看见玉奴微微有些弧度的小腹,此前他没敢细看,更没想过,张子隐会在婚前就行了夫妻之礼。
  虽说玉奴是个男人,但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
  若想男人怀孕,一颗孕灵丹就足矣了。
  乌景元神情木讷,呆呆地望了一眼张子隐,目光同张夫人对视时,看清了她眼底的震惊和犹豫,以及一丝隐隐的怜悯。
  他又望向了小师叔和大师兄。
  乌泱泱的一群人中,唯独不见师尊和小师弟的身影。
  在魔尊的逼问之下,张子隐极度挣扎和痛苦,最终还是选择了未婚妻。
  “张潜!你还是不是人?你的未婚妻是命,那我师弟……”沈渡江怒问,可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文锦有了我的孩子,我又能怎么办?!”张子隐满脸痛苦和懊恼,眼底一片血红,“我,我恨不得代替景元去死!”
  场上很快就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乌景元,本座都有点可怜你了。”魔尊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蔑地道,“念在你当初救了本座,不妨弃明投暗,跟了本座如何?本座与苍溪行同为飞天境,不比他能耐差,保管让你舒服得欲生—欲死!”
  乌景元沉默不语,微微垂下了头。
  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早就该明白的,小事上自己都从未被人坚定地选择过,更何况是大事呢?
  如今,他只想知道,师尊为何不来。
  是又出了事,还是因为什么?
  乌景元就是想知道,到底什么事,能凌驾在他的生命之上。
  哪怕他被魔尊丢进魔营里,被数不清的魔兵玩弄折磨而死,也不足那事重要。
  “我不喜欢你,我也不跟你……”乌景元的声音轻轻的,像一阵风,吹进了魔尊耳中,“我想知道,我师尊在哪儿……”
  “你在求本座?”
  “嗯。”乌景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哽咽,“求你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今生最后一次求人。
  乌景元被捆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抓着绳索,护身小甲上的金色符咒,化作了一把匕首,捏在他的掌心。
  他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
  只要知道了原因,他会立马割断绳索,掉下万丈深渊。
  死得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连一具全尸都不会给师尊留。
  第45章
  魔尊嗤的冷笑了一声, 似乎被乌景元取悦到了,勾唇轻蔑地道:“好,那本座就如你所愿, 让你彻底死了这份心!”
  下一刻,凭空幻化出一支通体散发漆黑煞气的冰棱,抵在了乌景元的喉咙上,魔尊逼问道:“苍溪行何在?他的徒儿都落在了本座手中, 还不现身一见, 更待何时?”
  “你这魔头!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顾澜夜一急,忙想法子拖延,厉声道, “我知你与师兄有旧怨,但这同乌景元毫不相干,你若真有本事, 就去寻我那师兄报仇雪恨,把乌景元给放了!”
  魔尊眼眸一眯, 迅速锁定了目标, 如炬目光钉在了顾澜夜身上,寒声道:“看来,你知道他在哪儿!说!不说的话, 本座即刻就杀了乌景元!”
  顾澜夜无法,只能说出实情。
  哪知魔尊不仅不信, 手里的冰棱更是瞬间就划破了乌景元修长的脖颈, 猩红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张子隐都快疯掉了, 大吼一声,立马就往前冲,可还没冲几步, 就被张家主自后一记手刀劈晕过去,往身后门生怀里一推,张家主厉声道:“看好少主!”
  “呜……”乌景元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痛呼,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黏腻滚—烫的鲜血,从血管里喷涌而出,很快就浸透了他身上的弟子服。
  这身弟子服是新做的,他一直没舍得穿。
  还是为了参加张潜的订婚宴,才特意换上的,眼下沾了那么多血,只怕洗不干净了。
  他竟也没觉得有多疼,在听见小师叔的答案时,同样不相信。微微张了张嘴,他想跟魔尊再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断了,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血泡在喉咙里,咕嘟咕嘟地翻涌上来,顺着苍白的唇角溢了出来。
  他无声地蠕动嘴唇,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更用力地握紧了匕首。
  魔尊看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了。
  他就不明白了,苍溪行有什么好的?
  冷冷冰冰的,跟冰块有什么区别?
  一看就知是个不解风情,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两百年前,他的儿子对苍溪行一见钟情,此后痴心不改,恨不能弃暗投明,也要跟苍溪行在一起。
  两百年后,又冒出一个傻小子,对苍溪行死心塌地!
  苍溪行还真是罪孽深重呢。
  “你以为本座会相信你的鬼话?”魔尊语气阴狠,“最后一遍,再不说实话,就莫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孔鸿明被他死而复生的爹掳走了,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师兄匆匆落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天道府!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顾澜夜大声道,眼睛死死盯着乌景元血流不止的脖子,以及随时都可能刺通他的漆黑冰棱!
  这冰棱不是凡物,而是魔尊用煞气凝聚而成的。
  被此物所伤,根本无法自行愈合,若再不把乌景元救回来,只怕他会血尽而亡!
  “听见了么?”魔尊回眸,冷眼瞥向了面如死灰的少年,讥讽道,“同样都是徒弟,看来你在你师尊心里,远远不如那只孔雀重要,本座真是失策了,早知如此,就该抓了他,放了你,如今倒好,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用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明显动怒了。
  乌景元心如死灰,低垂的脸上,眼泪肆意流淌。
  原来比他的安危更重要的事,居然是小师弟的安危。
  原来,小师弟仅仅是被自己的亲爹带走了,就能让师尊如此方寸大乱。
  自己哪怕被魔尊丢进魔营里奸——辱至死,也不要紧吗?
  乌景元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他紧紧抿着唇,咬紧牙关,猛然攥紧匕首,狠狠割断束缚着他的绳索。
  嘭的一声,绳索断裂,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向脚下的无底深渊坠落。
  魔尊倒是没料到,他居然有这种狠劲。
  刚要施法将人捞起来,下一刻,身后蓦然袭来几人,张家主趁机偷袭,张夫人则是抱住张子隐,厉声吩咐张家的门生:“快!先去救少主夫人!”
  顾澜夜也趁机执扇冲了过去,一面挡住魔尊,一面迅速吩咐沈渡江:“快去救景元!!!”
  ——
  耳边是呼呼呼的风声。
  乌景元闭着眼睛,整个人持续下坠。
  刺骨的寒风犹如刀片,在虚空之中,对他进行着无情的凌迟,鲜血喷洒,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身上的护身小甲,此刻散发出道道金光,化作无数只手托举着他,试图将他拉上悬崖。
  可乌景元已经失去了活下来的意念,死亡的黑气笼罩在周身,他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伴随着凌厉的剑气,划破夜空,一只有力的大手,蓦然攥住了乌景元的手腕,将他持续下坠的身躯,猛然拉进了怀里。
  噗通——
  乌景元撞得胸口有点发懵,猛然睁开双眼,入目就是大师兄布满急切的温润面庞,眼泪唰的一下,再度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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