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至于说的什么醉话,大师兄也没说,犹豫半晌儿才告诉他,以后不要跟姓张的那小子一块玩。
  小师叔也常说,不要跟傻|逼一起玩。
  事后,师尊就罚他留在青竹峰上,日日抄着《清心咒》,还罚他扫院子,抹地板。
  乌景元那时一点都不觉苦,反而因为能和师尊同在一个屋檐下,暗暗欢喜得很,甚至还想着,如果以后隔三差五闯点祸,是不是就能一直待在师尊身边了。
  回想到此时,乌景元的头已经有点晕了。
  他只不过浅尝了一口,想找找过去的感觉而已,没想到年纪越来越大,酒量却越来越差。
  悄悄同宁师兄说了一声,宁师兄不放心,要陪他一起下去透透气。
  乌景元拒绝了,天道府他挺熟的,不会迷路。
  迎面寒风吹来,驱散了不少酒气,总算清醒了几分。
  乌景元站在一棵梧桐树底下,望着树上挂满的红飘带和彩灯,恍惚间想起,有一年他和张子隐下山逛灯会,那时张子隐精挑细选了一盏琉璃兔子灯。
  红着脸别别扭扭不知道怎么送给乌景元,恰好旁边有卖米酒的,他就狂饮了三大碗,通红着脸说:“希望你能喜欢这盏兔子灯,顺便也能喜欢喜欢我!”
  那时乌景元虽然年纪还小,不通情窍,但他多少能感觉出来,这话很暧|昧不清,也很意味深长。
  直到后来发现张子隐的酒品差到,只要一喝醉了,对谁都是这样的,他甚至能对着一条狗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就彻底明悟了——张子隐就是这样一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
  第31章
  如今张子隐终于找到了真命天女, 乌景元真的很为他开心。
  想到此时,外面起风了,更冷了, 乌景元拢了拢衣袖,刚要回去,哪知才一转身就看见一道人影立在不远处,模模糊糊的。
  他如今的鱼眼视力很差, 根本看不清。
  为了能看清来人是谁, 乌景元就下意识攥拳揉了揉眼,等他再放下手时,那人影已经靠近了。
  熟悉的声音, 缓缓从头顶响起:“啊,景,景兄!你不要这样, 别哭……我,我……”
  我了半天, 我不出来了。
  依旧是那样笨拙, 不太会哄人,一激动就结巴。
  乌景元刚想解释他没有哭,只是单纯眼睛不太舒服。
  下一刻, 一双有力温热的大手,就已经按上了他的肩胛, 张子隐的声音听起来焦急, 慌张, 隐隐有几分愧疚,“别哭,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我没哭啊。”
  乌景元觉得真是莫名其妙的。
  而且按他肩膀的手劲儿太大了,按得他疼,就下意识扭着身子往回躲。
  可换来的,却是张子隐更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膀,同时还隐隐有点不耐烦了。
  “还说没哭?你的眼睛都红了…”顿了顿,他又有点失落地低声喃喃,“你以前不这样的。”
  当然不这样啊。
  因为这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一双鱼眼,与他的身躯契合度不高,还时常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现在这样,跟飞进了沙子一样,干涩得发疼。
  乌景元还没来得及解释,张子隐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真的……我这一年来,其实挺挂念你的,有时候还会去你我从前喝过酒的酒肆里转转,吃点你喜欢的桃花酥和栗子糕……”
  “啊,嗯……”乌景元有点接不上话,想了想才客气地说,“我这一年来,也挺挂念你……”
  也就这么一句,立马让张子隐情绪激动起来,眼眸瞬间就冒出了血丝,咬着牙低吼,“不行!你不能挂念我,不能想着我,不能了!”
  乌景元稀里糊涂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对。
  只是恍惚间想起,从前每一次和张子隐见面,张郎第一句话,就问乌景元想不想他。
  乌景元是个内敛安静的人,有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张子隐就一直缠着他问,一直问,问到他终于吐出句无可奈何的“想你”,才哈哈大笑,抱着他一直转圈圈,边转边喊:“乌公子想我咯!乌公子说他想我咯!”
  如今张子隐却告诉他,不许他再想他。
  那好。
  乌景元点点头:“好,我以后都不会再挂念你,也不会再想着你。”
  本以为这样,张子隐就会把手松开,因为握得乌景元很疼,倘若不是因为张子隐一丝一毫的灵力都不曾用,估计护身小甲早就把他狠狠打飞出去了。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话好跟我说了吗?”张子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眼圈不知不觉中就红透了,像是两颗樱桃,看着有点可怜。
  乌景元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和他说。
  可如今真的见面了,竟有种“近乡情怯”之感,想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你的未婚妻好漂亮。”
  “还有呢?”张子隐看起来很受伤。
  “嗯,跟你蛮般配的,往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乌景元笑着说,眼里满是真诚,一丝一毫都没有作伪。
  可就是因为看出来他的真心,张子隐才愈发难过了。
  他不敢去看乌景元含泪的眼睛,把脸撇了过去,半晌儿后,才又转回来,低低地问了句,“我,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不等乌景元答应,他的双手就已经往乌景元的腰肢上伸来。
  可还没触碰到衣袍,就嘭的一声,被一道金色的结界,狠狠打了出去。
  张子隐倒退数步,两手被金光打得发麻,低头一瞧,虎口都崩裂流血了,他满脸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乌景元——
  无比期盼着他能说出那句,张子隐做梦都想听到的答案——“我已经恢复修为了”。
  可让他无比失望的是,乌景元说的是:“抱歉,师尊此前送了我一套护身小甲,用来保护我的。”
  原来是护身小甲!
  还是苍溪行送的!
  张子隐懊恼地想,苍溪行,又是苍溪行!
  倘若不是因为苍溪行这些年来,处处阻挠,他早就和乌景元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如今还弄了套劳什子的护身小甲,害他碰都不能碰,实在可恶!
  嘭的一声,张子隐气极之下,一拳头把旁边的大石头击得粉碎!
  飞溅起的石块,被乌景元周身的结界挡下,不曾伤他分毫。
  见张子隐的右手血流不止,乌景元愣了愣,下意识上前,想像从前那样,为他包扎。
  可还未靠近,远远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呢。”
  来人正是文姑娘。
  “你受伤了?”文姑娘走近身来,关切地询问,还抬眸望向了乌景元。
  两人面对面站着,乌景元这时才瞧清,文姑娘的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可见张子隐确实履行了从前的诺言,要找一个和乌景元容貌相像的女修。
  “我没事,一点小伤。”张子隐把手藏在衣袖中,柔情似水地同文姑娘道,“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见未婚妻只穿了身薄裙,连貂毛披风都没带,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才一披上,就跟想起什么一般,张子隐抿着唇,神情复杂地望了过来。
  乌景元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见两人都望着自己,刚要开口先行离开。
  下一刻,肩胛一暖,厚重的氅衣从背后披了上来,乌景元一回眸,发出一声惊呼:“师尊?”
  第32章
  “外面天寒地冻的, 你如今的身子不比从前,自己不知道仔细着些么?”
  苍溪行的神情淡淡的,甚至有些冷酷。
  说这话时, 还冷眼扫向了张子隐,而后就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他对觊觎徒儿的男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见自家徒儿满脸惊喜和不敢置信,呆呆愣愣站在原地, 像根木头桩子, 苍溪行既觉得可爱可笑,又觉得他可恨可恶——
  都耳提面命千百来回了,不让他跟张子隐再有来往, 非是不听!
  如今可好了,昔日要死要活,非乌景元不要的张子隐,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新人换旧人了, 还在景元面前恩恩爱爱, 实在可恶!
  苍溪行本来不想管这个事。
  甚至没打算露面的,只不过方才远远看见景元揉眼睛,那双曾经属于苍溪行的双眸, 被他揉得越来越红,像小兔子一样, 看着惨兮兮的, 实在是忍不住。
  苍溪行绝不允许乌景元用他的眼睛, 为其他男人流泪。
  苍溪行自然又熟练地把氅衣上的细带系好,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出些许狰狞的疤痕, 这是无论用什么皮,都掩盖不了的。
  目光慢慢下移,望着乌景元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脖颈中央,那一点精致小巧的喉结。
  苍溪行的脑海中,立马又浮现出了从前,他粗—暴地,狠狠咬着景元的喉咙不放。
  宛如茹毛饮血的野兽,利齿在景元的皮肉里深嵌,贪婪地吸食着滚—烫又甘甜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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