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该犯的错一个不落继续犯,该闯的祸一样不少接着闯。
  唯一让施教的人好受些的,也就是这看起来还算诚恳的态度了。
  “公主应当还记得我在新婚之夜说的话吗?”
  “记得……”安乐嘟了嘟嘴,极不情愿的应着。
  “当时我说,我愿意守公主清白之身,愿意如兄长般护着公主,绝不是空话。大丈夫言出必行,既然当初给了公主承诺,我理应遵守。即为兄长,今日之事,便不合规矩,有违伦常。”沈俱怀艰难地停顿了下,不忍抬头看她,继续自顾自说道,“今后我还是睡回小院,公主也应当注意分寸。”
  “为什么?”安乐一开口,便带着隐忍的颤意,“你明明是我的驸马,为什么非要装做我兄长?”
  少女倔强的脸上满是不服气,若不是质问的声音在抖,恐怕没人会察觉她的伤心。
  沈俱怀有些不忍,可关乎生死的巨大秘密面前,这点不忍只能被生生压下去。
  “公主你还年轻,心性未定。今日之事,不过是出于新奇一时兴起,等这股劲过去……”
  “若是这股劲永远不过去呢!”安乐猛地站了起来,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她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怕被人看扁了去,强装起一丝怒意,支撑着所剩无几的自尊。
  “我……我不是良配,公主在我身上耗费心力,不值得。”沈俱怀淡淡地说着,她眼神盯着虚空,带着一些无奈,未曾抬头,也就未曾看见一脸狼狈的安乐。
  “值不值我说了算!”安乐气呼呼的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底气都足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沈俱怀听到这明显无理取闹的话,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怒意。少女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精准地堵住了胸腔,心里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怒火要烧起来。
  怎么就说不听呢?
  以前不是好歹还装样子听听的吗?
  现在怎么还顶嘴了?
  “我说过!待公主遇到了心上人,要和离还是休夫,我绝无怨言!”沈俱怀隐忍住想要吼出来的冲动,乍一听,那声音透着些不耐烦。
  安乐瞬间觉得心中委屈滋滋往外冒,可想要哭诉的对象便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一时间觉得这委屈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闷在胸口的那股酸涩,渐渐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
  沈俱怀紧蹙的双眉在听见对方明显的哭泣声时,诧异舒展,抬头便看到了满脸泪水决堤的人儿。
  那人仿佛淋了暴雨无家可去的小狗,浑身上下写满了可怜无助,眼睛里满是委屈,噙满了泪水,豆大的眼泪,啪嗒落下,碎成一片。
  她一时慌了手脚,不过是想说个清楚明白,别对自己怀有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就这般伤心了?是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吗?还是刚才语气有些过激了?
  她无措地想要为对方擦掉眼泪,手刚抬起,却见那人气愤地说了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说完还一把打掉了沈俱怀停在半空还未来得及靠近的手,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叹了一口气,颇为疲惫地瘫坐了下来。
  “春桃!春桃!”沈俱怀提起心力把春桃叫了进来。
  春桃一脸担忧地看着驸马爷,等着吩咐。
  “公主心情不好,你们跟紧点。”
  “是!”春桃刚欲起身去寻公主。
  “等等,让人将小院收拾好,我以后住回小院。”
  春桃一脸担忧,却不敢反驳,连忙应承下来。
  翌日,安乐一早便入了宫。
  皇后一看她肿得核桃一般的眼睛,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让人煮鸡蛋来敷,又是去太医院取消肿的膏药来给她涂抹。
  可一问她发生了什么,就是不肯说,膳食点心也未曾用多少。
  整个人散着哀怨。
  最后还是问了贴身伺候的春桃,才知道昨晚两人吵架了,但因为下人都被遣散了,并不知晓为何吵得这般凶。
  到日落时分,沈俱怀入宫将人接回了府。
  皇后站在殿前看着两人离去。
  安乐上车辇前,还气呼呼地剜了驸马一眼。
  一张极其相似的脸突然闪进了皇后的脑海。
  当年那人也是这样的神态吧,甚至那句带着怨气的话,仍回荡在耳边:“你是榆木脑袋吗?”
  直到车辇远去看不见,皇后仍站在殿前,眼神凝望虚空,脸上表情悉数褪去,只余下周身的威严贵气。
  可无论多贵气,保养得多好,也终究难敌岁月。
  这些年,她的脸上渐渐有了浅浅的皱纹,那是承载了无数过往的痕迹,周身贵气也逐渐显出几分厚重来。
  良久,冷风萧瑟吹过,她才对身边服侍的人淡淡地说了句:“本宫乏了。”
  盈盈转身回了宫殿。
  一连几日,安乐都起个大早进宫问皇后安,顺势待在皇后宫里,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府。
  每每想到驸马说得话就格外生气,越想越委屈。甚至都不能细想,一细想仿佛当时那股子酸涩的劲儿又上来了,鼻子难受得紧。
  皇后哄了几日也不见人松口说缘由,还是选择不问了。
  未曾想,以前软言软语哄几句就对自己全盘拖出的孩子,竟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不肯告诉自己这个母亲的心事,一时间有些惆怅的酸涩。
  不过,看她胃口渐渐好了起来,脸色也不像第一天那样难看,也逐渐放下心来。
  驸马每天来接时,虽然没给好脸色,但从安乐明显轻快的动作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逐渐明朗起来了。
  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府内两个主子冷战,下人们也都战战兢兢,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如刚成亲那会儿来的和谐。
  主要是公主的脸太臭了,还一天到晚变着法地折腾下人。
  这几十号人真真是叫苦不迭,天天盼着两人能早点如胶似漆。
  可反观驸马,对待公主的态度与从前并无不同,依旧温润有礼,照顾有加。
  这下,好多人都摸不着头脑了,究竟是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
  沈俱怀并没有太多精力去照顾安乐的情绪,兵部的武举事宜已经迫在眉睫了。
  原本按照皇帝给的期限,六七月份出首次武举的结果,将政令草拟完分发派送到各个州县,层层选拔上来,紧赶慢赶,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况且,她向皇帝提议调整禁军职位,将部分重叠的职务裁撤,再专设一些适合给武举选拔后众人锻炼的职务。这样一来禁军整体上不会显得长官过多,但又能够为武举免除后顾之忧,同时能够增加百姓对武举的信心。
  是非常适合当下这个局面推行武举的,可以说从方法到计划实行上,她绝对能够完成大梁首次武举的推行。
  可不知为何,朝中却逐渐流传出一个说法,声称驸马要重洗禁军职务,瓦解文臣势力,树立亲信,结党营私。
  而流言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虽然无法从实质上伤害到你,却能让你如入泥沼,逐渐深陷其中无法动弹,最终丢了性命。
  第19章
  皇帝已多次传召沈俱怀在御书房议事。
  除了询问武举进展,更多的是查探此人心性。
  要知道,朝中从不缺有才干的人,每日早朝能站在大殿上议事的,有几人是真的昏聩无能、坐享父辈萌阴的?
  可人是最复杂的,朝臣们一面痛恨趋炎附势之辈坏了风气,一面又眼红他们得了好处,甚至不断向这些人靠拢。
  利益面前,无人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而流言面前,也无人能完全坦然待之。
  沈俱怀肩负这等重任,处在风口浪尖,倘若心绪难平,也实属正常。
  朝中的流言,皇帝皆有耳闻。
  驸马的提议虽然不尽完美,但已经格外小心,根本不可能触及那些文臣的根本利益。
  而朝中的文臣也好、世家也罢,竟到了如此地步。即使有人吹动他们一根毛,也要立马亮出獠牙喝退对方。
  他不禁觉得分外可笑。
  自己不动声色,他们却按捺不住了。
  纷纷弹劾驸马这个员外郎,一个区区从六品兵部小吏,竟比当年弹劾逆相的折子还要多,这御案都要堆不下了。若不是沈俱怀还有驸马的身份撑着,恐怕员外郎一职早就已经换人当了。
  他细看驸马面色沉静,谈吐依旧,心下稍安。
  心里多了几分欣赏,但面上不显。
  既然驸马是个可堪大用,自己就再抽上一鞭子,打铁要趁热!
  那帮人天天上折子也属实太闲了,一会就让黄忠给他们找点事儿去做做,皇帝暗忖。
  他吩咐,要一个月内在东京城先推行一次,各地州府不急于一时,东京城办好后,政令融合经验分发下去,行事会更加便捷。
  此次武举共分为长垛、马枪、翘关、擎重、沙盘推演五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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