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由于这并非正式审讯,参与调查的沈予安和红姐分别在杨芳和老张两间屋子里静静旁听。红姐听到民警的话,不禁心生好奇,难道砸店的事情不止这一回?但此刻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安静地听着老张讲述事情的缘由。
  老张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唉~,今年上半年还有两个女的来我店里找杜北,可她们要找的那个杜北,我压根就不认识啊!”
  根据老张口述的时间点和对那两个女人的描述,沈予安心中判断,那两个去海产店找杜北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兰小姐和大妈的女儿。只可惜,她们都没能找到那个神秘的杜北。
  民警经验丰富,从老张的话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追问道:“那个杜北?怎么,你还认识其他叫杜北的人吗?”
  老张挠挠头,“北北北,叫这个名字就是背啊,我这辈子最讨厌这些叫北的人了。”
  “为什么?”
  老张深深地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几年前我孩子上小学,接送、照顾吃饭、辅导写作业这些事儿都交给我老婆了,我呢还有点小爱好,就是喜欢打个麻将。店里就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我就雇了一个叫张北的人。这小子能说会道,特别会讨顾客喜欢,人长得也精神,他来了之后,店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而我也有时间出去打一把麻将。”
  起初,老张对张北很是满意,有个能说会道的伙计帮忙招揽生意,他也省了不少心。可日子一长,他就发现张北这人嘴皮子虽然厉害,但为人十分懒惰。尤其是让他卸货、干些体力活的时候,他不是借口要上厕所,就是说自己头晕、头疼,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推脱。但一到饭点,他跑得比谁都快。
  说白了,张北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他还有个恶习,就是痴迷打牌,哪怕是在上厕所的间隙,也要用手机打上两把牌,而且他打牌还总是带着赌博性质,时常向老张预支薪水。
  老张有心辞退他,可这小子在招揽女顾客方面确实有一套,上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三岁的小女孩,都能被他逗得开开心心,绝对不会空着手离开海产店,哪怕孩子吃海鲜过敏,他也能哄着人家买一只海星回去当宠物。
  所以,老张在辞退张北这件事上一直犹豫不决。事实证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有一天,张北正抱着一桶基围虾准备倒进海鲜缸里,突然,一个女人猛地推门闯进店里。那女人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皮包就朝着张北身上砸去。
  张北看到那女人进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也顾不上自己还在上班,手里抱着的一桶基围虾直接扔在地上,撒腿就跑,那速度堪比百米冲刺,直接把老张撞了个跟头。
  凭借着身高优势和对海产市场的熟悉,张北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女人见追不上张北,怒火无处发泄,便跑回去不分青红皂白地对老张一顿暴打。
  一大早上,店还没开张就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老张又气又恼,当即选择报警,坚决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他还打算找张北索赔这一天的经济损失。
  这件事在派出所留下了详细的记录。
  经过调查得知,张北欺骗了那女人闺蜜的感情和钱财,随后又无情地将人抛弃。那位闺蜜是个深陷爱情无法自拔的恋爱脑,别人分手了都能洒脱地说下一个更乖,她却偏偏在张北这一棵树上吊死,甚至还想用自杀的方式来挽回张北。女人得知此事后,气愤不已,这才找上门来暴打张北。
  张北也因为诈骗被判处了半年刑期,他退还了钱财,双方最终达成了私了。经历了这件事,老张自然不敢再雇佣布置根底的人,只好舍弃喜欢的麻将桌老老实实看店。
  “据我所知,张北的妈妈姓杜。”老张接着说道,“去年开始就有人到我这儿找杜北,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只当是找错人了。但找的次数多了,还都是女性,我就琢磨着,张北是不是改姓了?她们找的杜北会不会就是张北呢?”
  “可后来我发现也不对,她们给我看的照片根本就不是张北呀。”老张一脸迷茫地看着警员,眼中满是困惑。
  在派出所民警的调解下,杨芳向老张诚恳地道歉,并做出了经济赔偿。老张拿了赔偿金后,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离开了派出所。
  民警耐心地安抚杨芳的情绪,劝她积极配合治疗,调整好心态,努力回归正常生活,还安慰她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可杨芳此刻的心就像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情绪极度低落,对民警的劝导充耳不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民警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会出意外,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通知了她的父母。
  杨芳的父母赶到派出所后,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女儿的身体和心理状况,而是在看到杨芳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骂她没脑子,骂她傻,骂她连个对象都找不到……本就情绪低落的杨芳,被父母这一番无情的指责彻底激怒,精神防线彻底崩塌,差点不顾一切地冲出马路自杀。
  等民警好不容易送走杨芳一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午夜。这一天的混乱与波折,就像一场激烈的恶战,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大强早已趴在车里沉沉睡去。沈予安和红姐则聚在一起,认真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她们发现了两条重要的新线索。
  一条是相亲群里那个怂恿杨芳去海产店,自称同样被杜北欺骗的女人。那个女人信誓旦旦地坚称海产店就是杜北的,很明显是故意在刺激杨芳,挑唆她去闹事。而她本人却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极有可能是她和海产店之间存在着某种仇恨,甚至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杜北本人假冒的。
  即便是和老张有私人恩怨的人,也未必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杨芳的情况,还能在她更换号码后再次与她取得联系,告知她关于杜北的事情。这个人即便不是杜北,也必定和杜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另一条线索则指向了张北这个人。根据老板和受骗女性的辨认,已经确认杜北不是张北。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张北对老张辞退他一事怀恨在心,指使同伙或者通过某种手段,让其他人故意抹黑海产店,以此来报复老张呢?
  沈予安双臂抱在胸前,神色凝重地望着远方,突然开口说道,“红姐,我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红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就想起来了。我刚联系了市局,他们已经调取了张北的档案,明天我们去申请查阅档案,顺便去会会这位张北。”
  “成!”沈予安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窗外。街边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芒,街景如幻灯片般向后飞速掠过,路上偶尔有几个行人在午夜的街头悠闲漫步……就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她看到了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一个男人正满脸笑意地为叶念夕打开车门,叶念夕嘴角上扬,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微微欠身钻进了车里。
  大半夜的,你要跟他去哪儿呀?沈予安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涩,那句“停车!”在嘴边徘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那句在嘴边打转的“停车!”,最终还是被沈予安咽了回去。她眼睁睁看着叶念夕上了自己的私家车,那位小少爷不过是帮忙打开车门,又礼貌地关上,随后站在街边,规规矩矩地挥手告别。
  就……这样也挺好的吧。沈予安长舒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可回到事务所,躺在卧室的床上,她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脑海里全是叶念夕和小少爷有说有笑的画面,一会儿是他们并肩漫步,一会儿又变成坐在车里十指相扣。那些曾经只属于她的笑容,如今已不再,当年是自己主动提了分手,把叶念夕伤得那么深,又哪还有资格再出去阻拦人家的桃花呢?
  可是,她不太放心那位小少爷,总觉得他不是良人。
  没资格了,真的没资格了。分手是自己提的,伤人的事儿也是自己干的,现在叶念夕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真心疼爱她的人,不正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吗?
  正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委托案上。沈予安总觉得这个杜北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又开始担心起大妈的女儿。去派出所的路上,她好不容易联系上大妈,小心翼翼地让她带女儿去做个体检,还仔仔细细列了单子,连hiv筛查都包含在内。她没敢跟大妈提杨芳的事儿,生怕大妈一着急上火,再出什么意外。
  昨天下午抽的血,今天上午应该就能拿到检查报告了……想着想着,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沈予安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深夜,麻辣烫小店的楼上,灯光依旧亮着。
  红姐老老实实趴在床上,衣服被卷到胸口,腰背上散发着刺鼻的药油味。老板娘手法娴熟地在她皮肤上揉捏着,想让药油快点发热,嘴里还没好气地嘟囔,“你说你这人,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特种兵呢,跳什么窗户!这下把腰闪了吧?你这一身的旧伤,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你要是再这么逞能,我可真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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