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儿鬼,适才过去的窈影是哪家娘子?”
  “阎王爷真会开玩笑,那是个面目狰狞的郎君而已。据说患有痨病,此番下江南亦为寻名医圣手。”
  店小二着实感激甄遥的救助,令他们掌柜的有了生气,这才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瞒天过海。
  果然不出所料,张阎王肉眼可见的失落,脾气愈发暴躁:“娘的,这早死鬼倒生了女人腰,实在是晦气。既有痨病,还不快将他给我赶出去。”
  彼时外面水流成河,雨势大到看不清路。
  “您别生气,雨停了就让他们——”
  “必须现在,简直倒爷的胃口。”张阎王怒目圆睁,十分骇人。
  幸亏另一个店小二机智,假意谄媚地奉承:“阎王爷放宽心,您先去房内等候,我们随后就把鸡汤端过去,届时再给您打上二两好酒来。至于那位客人,反正在楼上,绝对不会碍着您的眼,等雨一停就让他卷铺盖滚。”
  “对对对,不然他死在店前,岂不冲了爷的贵气。”
  两个店小二胆颤心惊地一唱一和,方哄得张阎王舞着大刀回房了。
  第二十八章
  却说甄遥强压怒火返回房内,一双清冷寒眸更是难掩愤慨,因而原有的旖念倏然一朝散。
  她纤手推门,不料入目逢春。
  此刻阿怜正斜衣娇卧,粉腮潋滟桃花媚,待见来人瞬间红唇微勾:“你怎地才来,教妾身好等。”
  嗔怒婉转,蛊惑诱人。
  可惜甄遥已没了兴致,如今满脑子皆是不能为民除害的挫败。
  “时辰不早了,大雨天热水难求,咱们还是赶紧安置吧。”
  “且慢,素日你极少这般气馁,所以在楼下到底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阿怜一扫暧昧之色,眉心紧皱地追问。
  甄遥当即挤出一丝笑意,肺腑燥郁地安慰:“无它,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非是她不肯和盘托出,毕竟有心无力只会徒增烦扰,她实不愿阿怜再深陷愁困。
  然而阿怜是何等人,她素来玲珑慧敏,很快便猜出了大概。
  “定是有人招惹了你,否则你才不会如此忿忿。”
  闻言,甄遥不由得仰面苦笑:“何以见得,真的是你多虑了。”
  阿怜撇了撇嘴,接着轻扬裙琚走到她身侧,仰眸叹息:“你我之间还需隐瞒吗?”
  彼此目光一息交融,甄遥俯身拢住那把纤腰,随后挽着阿怜一同走到灯下,凝神将所闻细细详禀。
  哪知阿怜极为真性情,当她听到张阎王不胜枚举的恶行时,再也忍不住地攥拳咒骂:“好个下贱痞子,还敢妄称什么阎王。依我看今日天降大雨,即是老天要替天行道,赐两个真阎王来索他的小命!”
  “果然是阿怜!”甄遥短短一句,包含无数赞赏。
  对此阿怜得意地挑眉,紧搂住她的玉颈呢喃:“既有良策还纠结什么,这次必须让他张阎王变张王八。”
  “我就知道,一切都瞒不过你。”
  其实上楼之际,甄遥就在积极思索对策,只是心中有旁的顾虑。
  阿怜俨然看出来了,她软语宽解道:“倘若你是为任务发愁,大可不必。谟郡离江南不远,咱们三日之内便可功成身退。”
  “时间紧恐难以成事,况且那姓张的在此地人脉甚广,可以说是黑白通吃,依我看此人乃府衙的灯下黑。据悉谟郡郡守常有轮换,如今这位更是新官上任不足百日,这张阎王平时定不敢与上峰当面打擂台,必是良民谦和之相,背地里狐假虎威称霸一方。”
  甄遥的话固然有道理,但阿怜自有看法,因此她托腮沉吟:“天下熙熙攘攘,皆无利不起早。现在的郡守我尚不做猜度,料那之前的必受过此人厚礼。想他能够在此黑白通吃,家世基业必然不凡,亦或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杀他容易,可我们要的是彻底毁了这起小人!”
  “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明白。这世间很多事,行起来却是万般艰巨——”
  甄遥话未讲完,阿怜掌心忽然覆了上来,随后她耳畔温热不止:“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探查消息你不如我,再者这种好色之徒我自有拿捏之道。”
  “不,不可!”
  霎那间,甄遥目露警惕,态度十分坚决。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身陷囹圄的。”阿怜几多解释。
  甄遥依旧神色阴冷,摆手拒绝:“我去!”
  “什么?”
  这下子轮到阿怜翻脸了,她一边抚着胸口匀气,一边怒不可遏地抨击:“哼,你给我马上去啊!”
  “阿怜,我有武艺傍身,自然——”
  “切,你是生的倾城多姿,可你会偷奸耍滑还是耍阴招呢,光靠一张脸一身功夫,你以为他是蠢笨不堪的糊涂虫吗?”
  一番话即是驳斥,又夹杂着对自我的贬低。
  甄遥听得满脸绯红,脑袋里嗡嗡乱鸣:“你何必妄自菲薄,让我好生心疼呢!”
  听着对方酸涩的低喃,阿怜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同样楚楚可怜地回到:“那你以后也不要再让我担忧,甄遥,你是我的一切,是我活在这人世中的仰仗。你若出了任何差池,我又岂能独活!”
  相爱以来,阿怜虽甜言蜜语层出不穷,然而即便在欢好嬿婉之际,她都不曾这般流露。如今看她倔强地侧身掩泪,甄遥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不要阿怜难过,她要疼爱阿怜至死方休。
  “哪有你讲的那么严重!”
  阿怜闻声抵近,泪盈秀面:“你素来端庄雅正,不知那起龌龊男人的丑陋歹毒,对于张阎王这种人本就不该以君子之礼。明日一早我便冒雨打探,收集能力你比不过我,所以不要再争了。你要留在客栈观察此人动向,比如随从几人,饮食爱好如何,多与掌柜跑堂等探听日常……”
  阿怜交代的非常细致,论及种种方法,甄遥的确望尘莫及,因此她被逼接受对方的安排。不过她也提出了更合理的补充,二人一番商讨愈发觉得可行。
  绵雨淅沥,烛火跳跃,此时天地合二为一。
  黑眸寂静,媚眼似蛊,此刻鸳鸯浓倦美梦。
  翌日晨起,雨停风止。
  阿怜打扮的十分艳丽,她故意大张旗鼓地从堂内走出去,一时间引来无数视线追随。
  与此同时,甄遥也没有闲着,她借机为掌柜的诊病,抽空与两个店小二探察各种情况。
  不知不觉,已是日暮黄昏。
  一天下来,甄遥忙的可谓是滴水未进。可她刚得空,便又直勾勾地盯着客栈大堂口,蹙眉等待心上人归来。
  此举颇为独特,引得店小二和其他旅客不时回眸。
  “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玉面郎君啊!”
  “真英姿明毓,但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呢?”
  “这位俊美郎君许是在等人。”
  ……
  不知何时,堂内小声议论不休,店小二端着点心从旁经过插了句:“噢,甄相公在等他家娘子呢!”
  于是短短时间内,很多人都记住了这位爱妻如命的外地郎君了。
  夜幕低垂,大堂内开始燃灯了。
  一个店小二终于得闲,投桃报李地去后厨端了碗热粥,恭敬地奉到甄遥面前:“甄相公多少吃点吧,要不我来接应娘子上楼。您趁早先上去,免得那阎王突然回来。”
  甄遥故作遽愕地抬眸,语带惊诧:“他不是昨夜得偿所愿了,怎么还会再——”
  “嘘嘘,不敢妄言呐!”
  店小二环顾左右,立即做势提醒她,表情恐惧道:“听他手下的意思,事情没办成。那女郎无缘无故消失了,张阎王为此好发脾气,此番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遭殃了。”
  甄遥蓦地眼皮跳动,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阿怜,因此阖眸兀自祈祷。
  昨夜张阎王之所以入住客栈,据悉是挟持了一位貌美女郎,只是后来对方将他迷昏逃跑了……
  左等右盼,更声连连犹不见阿怜身影,甄遥再也坐不住了。她慌得面无血色,准备不管不顾地外出寻找时,换了一身打扮的阿怜突然回来了。
  四目相对的一刹,甄遥百感交集地望着眼前这位唇红齿白,清俊舒雅的少年郎。
  “阿怜!”
  刚入大堂,阿怜便被一声疾呼停住脚步。
  “风寒夜深,你怎么还在等我?”
  “此处不宜多言,咱们楼上聊。”
  言毕,甄遥拥着阿怜一起回房,哪知就在她们不曾留意的堂内一隅,有人正眼冒精光地打量。
  一番简单梳洗,二人便上了榻,甄遥更是俯身替阿怜揉捏肩膀。
  “今日奔波操劳,着实辛苦了。”
  “彼此彼此!”
  阿怜兴奋地压低嗓音,继而滔滔不绝道:“你可知,如今的太守不是大殿下的人,当然也不是韩大人的人。”
  “这等秘辛,你何处得来?”甄遥惊喜之余,更多的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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