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荷觉得很荒谬,一个如此优秀的女生,是绝对不会耽于年少时幼稚的情情爱爱的。
现在看来,江荷只想冷笑。
好一个“春秋笔法”!
零几年的合曦县十分闭塞,当时就连女人离婚都要被老一辈的人指着鼻子骂,更不用说两人这样“惊世骇俗”的关系,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恶言毒语。
“人言可畏”这个词,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有着足以杀人的力量。
也许是说累了,江陵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那些被痛苦回忆掀起的惊涛骇浪。
“后来,南枝自尽了,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参加高考了。”
“她死在我面前的,尸体我看着装上车的。”
江陵声音颤抖,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相识多年的好友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江陵当时就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变成了人们口中“不大正常的女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走出来,那个女孩连同那对爱人一起,永远被埋葬在合曦县春天的尘泥中。
后来,黎叶的下场,竟然跟时夏的前世如出一辙!
“杀死仇人后,自尽。”
江陵凄厉的哭声在空旷的亭子中回荡,江荷也被这悲痛的情绪感染,眼眶泛红,心中满是酸涩之情。
时夏则紧紧咬着下唇,沉默不语,眼中满是悲愤和不甘。
两人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
也终于知道了,那栋教学楼隐藏的秘密。
就因为世俗的偏见,以及畸形的家庭,两条人命没了,只留下一个破碎而孤独的灵魂,望着一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
“也该释怀了。”
江陵喃喃道,对着那片废墟闭眼,双手合十,似乎在为那对已经在天堂的恋人祈祷。
一阵风吹过,吹起地上的尘土,仿佛带着这些被埋葬的悲伤和遗憾。江陵立在风中,拨弄着被吹乱的长发,向两人道别。
也向十八岁的自己道别。
回家时,两人相顾无言,只是把彼此的手攥得更紧,似乎生怕对方哪一天无声无息离开了。
沉默如影随形,手中的温度却传递着彼此的力量。
江陵说的每一个字,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心湖,泛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回到家后,江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江陵讲述的故事。
许南枝和黎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她的思绪中徘徊。
想起自己前世相似的遭遇,心中的悲愤如同潮水般汹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在心中怒吼,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时夏同样也难以入眠,她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许南枝“因爱跳楼”时表露出的不屑,如今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那些被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如同锐利的刀片,割破了江荷对世界单纯美好的幻想。
“她不会再来了吧?”
在一片黑暗中,江荷低声开口。
时夏默默点了点头。
“也许吧,希望她早点从痛苦中走出来。”
一向冷漠的时夏,声音中竟然带了些哭腔。
江荷又往她那边挪了几分,直到整个人紧贴在时夏的后背上,双手张开,搂住了时夏的脖子。
时夏感到耳垂处传来一阵湿热,脸色瞬间变得潮红,江荷的双臂搂着自己,像是保护,又像是……带着那么些占有欲的禁锢。
心脏顿时乱了节拍,时夏想要挣脱这种莫名的,让她感到心慌意乱的奇怪氛围,但江荷的手收得更紧,甚至让她无法动弹。
“江荷,你……”
时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那微微发颤的尾音无不说明了一切。
江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与羞涩,但依旧没有放开手。
“别多想,时夏,我只想安慰你。”
第49章
走出校门时,已经是下午了。换作是平常,街道两旁早就摆满小吃摊了。
两人头一次觉得这条路如此宽阔,好几个人并肩走都绰绰有余。
上学的时候,只能从人堆中的缝隙中看准时机,迅速钻过去。
江荷被时夏领着来到学校侧门口的一个简陋的小卖部——就搭了个遮阳棚,摆了几张有些年头的旧木桌。
木桌上全是小零食,五毛钱一包。
时夏随意挑了几包,顺带要了两个甜筒。
江荷打量着甜筒,觉得它长得有些眼熟,眯着眼睛思索一会儿,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了。
这是运动会时,时夏隔着学校的栅栏,与小卖部的阿婆交易的。
甜筒口味是酸甜的菠萝味,虽然是色素,但只要一块钱。
江荷正在挑选着辣条,顺便挨个翻看着包装上的生产日期保质期之类信息,余光瞥见一个戴着遮阳帽的,身材高挑的女人缓缓走到她身旁,也挑着零食。
鬼使神差,江荷抬头打量了一眼身旁的女人,遮阳帽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唇。
她皱了皱眉,她第一反应竟然,想到了时夏?
江荷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魔怔了。
再次看过去时,女人已经选了满满一大堆零食,似乎是急着离开,她飞速结完账,已经迈出去两步。
盯着女人的背影,江荷愣了半晌,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时,时夏也挑好了零食,冲阿婆开口道。
“阿婆,麻烦结下帐。”
抱着沉甸甸的一堆零嘴儿,时璟热得不行,正准备快点回去,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往回走了几步。
这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让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匆忙经过她旁边的女孩。
明明只是个普通路人,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她如此印象深刻?
结完账后,时夏抬头,眼神寻找着江荷的方向,却对上了另一双熟悉的眼。
空气似乎凝结住,时璟深吸一口气,嘴巴因为惊讶而张开,瞳孔剧烈收缩,满是不可置信。
女孩的身影倒映在她黑沉如墨的瞳孔中,时夏疑惑地歪了歪头,神色慢慢被疑惑所覆盖。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啊?”
学校附近奶茶店。
时璟摘下了遮阳帽,露出那双跟时恋相差无二的眼睛。
不同的是,时璟给人的感觉,多了几分坚毅和倔强。
靠在椅背上,吹了会儿舒适的空调,时璟满足一笑,询问坐在对面的江荷时夏两人。
“要喝什么吗?”
江荷慌忙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时夏则毫不客气。
“一杯珍珠奶茶,正常糖。”
江荷的视线重新落在时夏脸上,又再次看向时璟,疑惑如野草般疯长,最后,她猛地转头。
江荷一脸木然,只听到旁边的时夏轻笑一声,调侃道。
“你才看出来?”
江荷尴尬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毕竟是亲姐妹,时璟跟时恋长得自然像,而时夏又是时恋的女儿,五官跟时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到时夏的脸,时璟第一反应是。
自己难道是工作太累,出现幻觉了?
竟然看到了十七岁的姐姐?!
毕竟离开家也有17年了,甚至连姐姐的记忆也逐渐模糊,只依稀记得姐姐在那糟糕的十七岁,她有了一个女儿。
如今,时夏也来到了她的十七岁。
看样子,她过得很好,一头利落的短发,尽管面对陌生人时面色依旧冷漠。
她也有了朋友,那个叫江荷的女孩,每次看向她时,时夏的眼神温柔得如同四月的春风。
时璟喝了一口奶茶,看向时夏的眼神变得欣慰。
“姐姐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时恋。
似乎是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问的。
时夏握着珍珠奶茶的手一顿,她垂下眼眸,瞳孔瞬间变得黯淡,许久没有回复,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最后,她似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时恋现在的状态,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回复道。
“不太好。”
“这样啊。”
时璟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心疼,看来,她走了以后,姐姐也并没有多好过,当年的事情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一阵强烈的后悔之意突然涌了上来。
江荷看到,时夏喝了一口奶茶,似是被奶茶的冰凉刺激,她的眉心剧烈一跳。
时夏捏着吸管,有些无所事事地搅动着里面的珍珠。
江荷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面对从来没见过的长辈,时夏自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至于自己,时夏家的事情,她也不了解,深知“说多错多”。
江荷选择闭嘴,双手搭在时夏的肩头,将脸趴在时夏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