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江荷松了一口气,将番茄酱均匀地挤在火腿肠的表面。
  时夏处理了一下油炸后剩下的油,自顾自地开始炒莴笋。
  虽然这次控制了手劲,但油还是倒多了。
  顾不得多少,时夏快速地将一大盘子“薄片”倒入锅中,同样身子略微后倾,眼神中透出很难觉察的惊惧。
  估计是怕被烫到。
  江荷无聊地站在一旁,观察着时夏的一举一动,只见她一只手拎起锅铲,在锅中随意翻炒了几下,另一只手抓过一个装调料的小瓶子,也不看是什么,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慢慢抖入菜中。
  很显然,她并不知道“适量”究竟是怎么个适量法,所以就默认为放一勺子。
  江荷是彻底看不下去了,她抓起那小瓶子,打量着里面颗粒状的晶体。
  “这是糖……,不是盐,你都不尝一下的吗?”
  时夏正沉浸于翻炒,闻之右手臂一顿。
  时夏装作没听到,左手却十分老实地伸到台面上,勾出另一瓶调料,又是挖了满满一大勺,在江荷“注意用量”的提醒中,耳垂滚烫,有些尴尬地抖回去一些。
  翻炒冒出的腾腾热气将时夏的双颊熏成诱人的淡粉色,时夏不停地翻炒着,锅铲与锅底剐蹭的声音愈发急促刺耳了。
  江荷:“……倒也不必一直翻炒,这样很累的。”
  时夏见差不多了,抹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薄汗,将莴笋铲出,盛到盘子里,当手指触碰到滚烫的瓷壁时,时夏触电般缩回了手。
  江荷哭笑不得,露出”一位无奈的长者望着自己不懂事爱逞强的宝贝闺女的“慈爱”眼神。
  “我来吧。”
  时夏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讪讪地用冷水冲洗被烫伤的部位,双眼微微瞪大,看着江荷十分轻松地提溜着菜盘子,将菜稳稳地搁置在桌子上。
  又赌气地看了眼自己被烫出水泡的手指,嘴角微抽。
  下一道菜。
  时夏望着碗里的鸡蛋,十分自信。
  毕竟蛋汤是最简单的菜了,用江荷的话来说,简直有手就会!
  蛋壳表面还铺陈着寒气。
  ——毕竟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随着蛋壳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蛋清顺着碗壁滑入碗底,而中间的蛋黄。
  时夏用力一抖,蛋黄从蛋壳中被抖出,稳稳落入蛋清中——还夹带着几片小蛋壳。
  时夏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做贼似的左看右看,确认江荷并没有在看自己。
  快速抽出一双筷子,将蛋清搅得一塌糊涂,将蛋壳一片一片地快速夹出,“biu”地顺势丢进垃圾桶。
  “时夏,你做什么菜?”
  江荷的声音冷不丁出现,时夏心脏剧烈地颤抖一下,仿佛她是什么来向她追魂索命的女鬼。
  她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一手托碗,一手捏着一根筷子,缓慢地搅拌,将蛋黄和蛋清搅匀,动作轻柔得像在调制香料。
  甚至,还冲目瞪口呆的江荷露出一个浅淡的,少有的,温和的微笑。
  “做蛋汤。”
  两片蜜桃般柔软的唇瓣,缓慢流淌出甜绵的汁液,嘴角上扬,露出雪白的牙齿。
  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缠人心脾的茉莉花香。
  第47章
  合曦中学的那栋荒废许久的老教学楼终于要动工翻新了。
  这一消息还算有点吸引力,本就热闹的同学群消息瞬间成了99+,犹如一锅烧开沸腾的开水因为没人去关火,滚烫的液体顶开锅盖,四处喷洒。
  时夏是静音党,从来不设置消息提示音,江荷则恰恰相反。
  听着跟抽风似的不停响起的手机提示音,两人都感到十分聒噪,江荷直接撂下手里厚厚的一本书,抓起茶几上的手机。
  群里消息不停滚动,江荷往上滑了几下,粗略看了看,便又将手机搁置在茶几上,顺便换了静音。
  这几日,她一直住在时夏家里。
  而时恋,要么泡酒吧,要么是去跟某个男人鬼混,几天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怎么?什么事?”
  正在打游戏的时夏微微侧头,语气平淡,她的视线倒是还没有离开手机屏幕,两手不停点击着,速度快得甚至出现了残影。
  “没什么大事,就是那栋老教学楼要翻新了。”
  江荷不在乎,冲时夏耸耸肩膀,尽管知道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不出所料,时夏唇角微微勾起,原本专注的表情也变得有几分戏谑。
  “还当什么事呢。”
  虽然反应平淡,但时夏并非毫无兴趣,大手一挥,直接退出了这局游戏。
  “不打了?”
  “对,不打了。”
  平常游戏瘾极大的时夏云淡风轻,将手机随手关闭。
  微微侧身,对上了江荷疑惑不解的眼神,那双可爱的杏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狐疑,更多的则是有些呆愣的不解,她也只是抿了抿唇,任由唇上的口红被零星唾液晕湿。
  江荷默默接过时夏的手机,打算将它放回靠充电插头的卧室床头柜。
  “等一下……”
  时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由于太过紧张,尾音都带着几分颤动,她的声音不大,江荷并没有听到,依旧往卧室方向走去。
  时夏完全没有往日的高贵冷艳,她惊慌地开口提醒:“地上有饮料。”
  时夏跨步进去,拍了拍江荷的肩膀,江荷正在想什么事情,突然被这么一拍吓得一哆嗦,手机一个没拿稳,直直朝地面摔下去!
  没等江荷伸手去捞,耳旁已经传来时夏略带得意的声音。
  “接住了。”
  江荷侧目,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时夏摆出了一个端正的一字马姿势!
  尽管她早已经知道,时夏有这样的能力。
  从手机落下到反应到下叉,时夏的反应力堪称一绝。
  时夏学过舞蹈,并且时间很长,有很深的功底。
  上辈子,时夏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哪怕一丁点有关自己学舞的事情,那间舞蹈室,也一直被铁锁锁着,每每江荷提起,时夏总会回答说是杂物间,眉头拧起,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似乎她不想跟这个神秘的房间产生半分牵扯。
  甚至提到都不行。
  江荷一向懂察言观色,见时夏表情不愉,她也从不过问。
  唯一的疑惑,就是时夏的身材太过瘦削,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却只有九十来斤,瘦得全是骨头,标准的舞蹈生身材。
  问过,但时夏总是含糊其辞,慢慢的也不再问了。
  高一的运动会她问过,但时夏也未正面回答。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想起她高一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时夏瞒着她很多事。
  她全身的血液冒着森森寒气,阵阵凉意从脚底开始漫延。
  不过,她并没有因时夏的隐瞒而责备她,时夏既然瞒着,说明其中肯定暗藏了她一段痛苦的回忆。
  她一向不喜欢提任何让她痛苦或者不爽的事情,这样容易精神内耗,影响她的办事效率,对于听到的一些有关生离死别的事情,她也反应淡淡,多次被人骂“冷血无情”。
  江荷咬着唇,迎着时夏不解的目光,还是问出了那句。
  “夏,为什么不学舞蹈了?”
  是夏,不是时夏。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没有带姓氏。
  哪怕她们现在已经称得上是形影不离的同伴,冷漠不近人情的时夏会玩笑她,她也一直叫的对方全名,有时候她不懂自己的脑回路。
  她不想她们之间的关系进展太快,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对于从小尝遍人生酸甜苦辣的时夏来说,没有缘由的好,只会让她受得不安。
  提起舞蹈,时夏有些自嘲,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这一次,时夏竟然不打算隐瞒?而是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既然是学过十几年,那她对舞蹈或多或少是有几分热爱的,高一运动会表演,她显然沉浸其中。可是为何,每次问起她为什么不继续学舞蹈,时夏会是那样厌恶至极的表情,像一条纯白的裙子沾染上的肮脏的黑泥,连带原本沾染的茉莉花香中都参杂了些污秽之气。
  时恋的母亲,她的外婆,程映雪。正是一名舞蹈演员。
  那个年代普遍重男轻女,江荷母亲的村子里甚至有溺死女婴的现象,虽然村长严厉禁止,但依旧有很多家庭将女婴残忍溺死,或者随意丢弃在荒郊野岭,任由野狗啃食。
  能培养出一个舞蹈演员,家境可见一斑。
  程映雪生来就站在一个普通人无法渴求的高度,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最终选择了舞蹈。
  自身的刻苦练习,加上家里人请的名师,程映雪被称为“天才少女”,年仅13岁便参加了各大比赛,拿到的奖项数不胜数,耀眼得让人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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