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馄饨店门面小,锅就架在门口,周边空气像火烧一样滚烫。
边风怜穿件白色外套,纯黑色工装裤,气质干净利落。
她应声走进去。
这里的温度可能得有四十度,怪不得没什么生意。
边风怜挺抗热,这会也有点受不了,伸手把外套脱掉。
老板娘转过头来问她要吃大碗还是小碗。
“小碗吧,谢谢。”
边菱带着人找到她的时候,这小祖宗正窝在馄饨店的最里面吃馄饨。
对面有个小孩,十多岁的样子,扎两个麻花辫。
看她悠哉悠哉,完全不像在离家出走玩失联,倒像是放学来这吃夜宵的。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边风怜顺手接了。
“风怜,你吃好了吗?”
是陶含意。
边风怜抬头,果然看见几个人站在门外。
她姐的脸色冷冷的,身边的陶含意举着电话,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保镖。
陶含意比边菱高,卷发披在肩头,戴着特别精英的无框眼镜,浅蓝色西装裙,踩着双黑色高跟鞋。
边菱的头发扎成低马尾,西装样式的上衣更有种“人在衣中晃”的感觉。这实在是她不太会穿的衣服,让那张温柔的脸庞平添几分锐利。
对上边风怜的眼睛,陶含意朝她挥手。
从她第一次不接电话到现在,最多只过了四五个小时,边菱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她了。
边风怜知道光凭两个保镖和陶含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按照此时此刻的情况,她姐的确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把她从难堪的境况里解救出来。
但诡异的是,她在这么一个蝇头小馆里被边菱找到。
而边菱,是一个常年卧病在床,学都没怎么上过的人。
她的社会经验兴许比自己还差。
这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老板娘最开始被面前的阵仗吓到,除了那个卷发的漂亮姑娘,其余三个脸色都不太友善。直到领头那两个走到边风怜边上,卷发那个还摸摸边风怜的肩膀,她才松了口气。
“佳佳,过来。”她喊了一声。
那女孩站起来,跑到老板娘身边去。
“跟你爸赌气,怎么不接我们的电话呀?”陶含意笑眯眯的。
边菱温暖的手指下一刻摸到她的脖颈,顺着那件薄薄的短t抓她的手臂。
“有没有受伤?”陶含意充当边菱的嘴巴,“站起来让你姐看看。”
边风怜拂开在她身上的手,皱眉道:“我没事,就是给人扒了。”
边菱的眼神暗了暗,慢慢收回手。
边风怜努嘴朝向老板娘:
“付不起馄饨钱。”
陶含意立刻拿出钱夹,抽出一张红的走过去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要给她找零,陶含意则是摆手:“您收着吧,零钱在我这没处放呢。”
老板娘的脸微微红起来,也没再说什么。
陶含意走回来:“走吧。”
边风怜摇摇头,仍坐在原地,眉梢吊起。
那表情,就像说:我要继续进行我的离家出走大业,这没你们的事了。
边风怜那会真是傲得不行,只有在她姐面前,自尊心成了个可大可小的气球。
边菱倒是很有耐心地在边风怜对面坐下来。
她眼神温和,笃定边风怜装不上翅膀飞离这小小的饭馆。
看着那张玉砌似的脸,边风怜道:“我不回唐庭。”
她平时住在20号,和主宅的人根本碰不上面。
不回去,无非是不想向边寒低头罢了。
边菱缓缓摇头。
不行。
第12章 恨
边菱的理由非常简单:只有边风怜待在20号的全屋监控下,她才能安心。
其他的地方,边风怜随时可能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她今天是真的有点生气,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甚至拉黑,这都没什么。但是中间有几个小时,边风怜完完全全失去了踪影。
从前每一刻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人,就算看不到也随时掌握动向的人,突然失去讯息。
这让她怎么能不怕?
但边菱深知自己对边风怜发不出任何脾气。
这小孩,大概是她天生的克星。
“自己上车,还是被姐姐们架着上车。”陶含意后退一步,示意外面的保镖进来,“你自己选哦。”
对外,边菱从不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她温柔宽和,从不让人为难。
这些强硬从来只是针对边风怜。
上车之前,边风怜还对那小女孩摆摆手:“佳佳,下次白天来射击馆找我玩。”
小女孩模样非常清秀,眉间有颗小小的美人痣,闻言点点头。
这时候边菱才发现,那孩子的耳朵上,戴着个助听器。
回去的路上,陶含意继续充当嘴替。
“住宿申请暂时解决不了,有一套房子离你的高中很近,暂时就住那里吧。”
边风怜拿着陶含意的ipad玩,漫不经心问道:“我高中附近哪有地方住啊?”
“是没有大平层或者复式,但是有学区房。今天下午刚买的,争取在你开学前能住进去。”陶含意推了推眼镜。
边风怜的目光从屏幕移到副驾驶的边菱身上。
她姐只大她三岁,但是做事总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
这让边菱看起来就和陶含意差不多,不论她闯出多大的祸,边菱都能把她护在身后。
那个样子,好像真能顾自己一辈子似的。
车子停在唐庭大门口,边风怜下车。
陶含意却摇下车窗:“要去清荣住几天吗?”
前车窗纹丝不动,边菱的侧影清瘦,在满目的月光里显得那么单薄。
“行。”
晚餐的饭桌上,意外地凑齐了一家子人。
边瀛和孟雪清是被边寒叫回来的,夫妻俩后第二天就分居两处,外界已经传言纷纷了。
结婚前一天新娘拒婚,边瀛自作主张带走了自己才五岁的小舅子,这才让婚礼顺利完成。
孟雪清第二天就回孟家了,连续一个星期,边瀛连孟家的雕花大门都没能进去。
边寒还不知道边瀛干的混账事,只是传言太盛,于是把他俩叫回来说合。
边风怜算是不请自来,毕竟她以前很少在唐庭吃饭。
看着面前的主食,边菱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口水。
对面的边瀛看到,想劝她:“姐,你不能不吃饭。”
她轻轻摇头。
娇气。
边风怜就坐在她右手边,此时冷冷看她一眼,丝毫没有想起自己尝了一口菜之后就没再动过餐具。
“现在要把身体养好些,不然到时候去国外你要受不了的。”罗文婷对边菱的关心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尤其在边寒面前。
“你真要去德国住啊姐?”边瀛最先发出疑问。
边风怜脸色淡淡,眼睛却不动声色看向边菱。
“从柏常常在国外,他们结婚以后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罗文婷解释道。
边寒赞许般点点头:“虽然你在国内住惯了,但是这样合规矩些。”
边菱乖巧笑着,手却没动。
“我吃饱了。”
边风怜站起来。
“你都没吃几口呢,是不合胃口吗?”罗文婷关切道。
“是的,换厨子吧。”
边风怜毫不客气。
一旁的孟雪清笑出了声。
罗文婷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边寒。
她的丈夫面无表情,丝毫不关心的样子。
边风怜了然。
原来这桌晚饭是她做的。
这个可怜的贵妇,觉得自己所有光鲜亮丽的生活,都需要以服从她的男人为代价。
于是她战战兢兢,扮演着温和宽容的母亲,顺从的妻子。
这段婚姻是她人生中最华丽,却也最岌岌可危的高楼。
罗文婷舍弃了一切,终于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塞进那只名为“边夫人”的水晶鞋里。
她太可怜了。
任何人都可以借着“婚姻破坏者”的由头啐她一口唾沫,做出来的晚饭,还要被挑嘴的继女审判。
但她都会摸着自己手上那枚戒指忍下来。
她说值得。
边风怜把高背椅移回到原位。
她垂眸看着边上的人。
那截雪白的手臂就搭在桌上。
边风怜忽然转过去,俯身朝着边菱。
“你也不吃了吧,姐?”
这个“姐”咬字很重,刻意模仿边瀛的语气。
边菱抬头。
对方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脸,淡淡的烟草味落下来。
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不容拒绝。
一直沉默着的边寒终于开口:“风怜,下周边菱要搬到诗苑。”
边瀛显然不知道这件事,颇有些震惊地看着父亲。
她到边风怜那不就是去受欺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