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边菱没有用那块毯子,她知道边风怜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边风怜在车外接了个电话。
她抬手挡住阳光,冷漠地打断对方的质问:“我凭什么跟你解释?”
“我们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种关系,俞小姐。”
接着就挂了电话。
坐上车的时候,瞥见边菱还露着胳膊。
从后视镜里看,毯子被好好叠着放在后座。
她沉默着发动车子,伸手点了一下屏幕上的调温键。
出风口立刻开始运作。
边菱不抗冻,很快手臂上都是鸡皮疙瘩。
在十字路口,边风怜踩了个急刹。
边菱整个人往前倾去,尽管有安全带,她还是赶忙抓住车门的扶手。
这人在自己面前几乎都没有好脾气的时刻,边菱也早就习惯了。
趁着等绿灯的空隙,毯子被丢到她腿上。
边风怜目不斜视。
阳光打在她高挺的鼻梁上,也没有缓和那冰冷的神情。
边菱默默把毯子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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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开学前,边风怜和边寒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边瀛要转到边风怜的学校,还和她同班。
边风怜读的是市重点,而边瀛因为吊车尾的成绩没考上,就在边家的教育集团读书。两人虽然是同一届,之前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边寒考虑到高三了,自己这个儿子再这么混下去只能送到国外。
但他不想放人,边瀛娇惯着长大,他那混球性格去了国外不得翻天。
于是边总大手一挥,给市重点捐了一栋科技楼,弄到了插班资格。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罗文婷的撺掇。
本来这夫妻俩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备瞒着边风怜直到开学。
结果保密工作没做到位,还是被边风怜知道了。
边风怜从德国回来,下飞机的时候沈棉打来电话:
“风怜,我送你的礼物你都忘记带走了。”
边风怜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自己的风衣,无奈道:“这个模型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你就已经送过了,而且……”
沈棉那边似乎很吵,她指导的乐团很快就要公演,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哎呀都怪妈妈这个脑子……这样吧,让姐姐买个别的给你,我记得这个模型有一系列呢。”
……
自从知道她喜欢这类东西,边菱花三个月就给她凑齐了全系列。
“怎么不说话呀风怜?”
“……挂了,妈。”
她挂断电话,打开消息界面。
班主任发来好几条消息。
[帮我谢谢你妈妈,其实不用特意请老师们吃饭的。]
[边瀛既然是你弟弟,我们肯定会关照的。]
[我和你爸爸聊过了,你的成绩上s大的金融专业是绰绰有余的。]
坐上车,边风怜冷着声音吩咐:“去公司总部。”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吵的,总之从那天开始,边风怜就再没有回唐庭住过。
边菱大半夜从疗养院到唐庭,客客气气坐到罗文婷面前。
她罕见地穿了套装,长袖上衣配短裙,黑色更衬得皮肤白。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唇色很淡。
背后是一大片罗文婷精心侍弄的蔷薇花墙,绿叶繁茂。温室里的蔷薇往往能撑到九月份,这会也不剩几朵开着了。柔嫩的粉零零星星,更多是枯粉交杂着深色的黄。
边菱坐着,背脊很薄,又挺得直。
那面庞如同莹玉,也像身后的蔷薇,总有种几近凋零的衰色。
第11章 出走
[风怜还小,做事也随心。您不必要记恨小孩子,给她难堪。]
看见她手中平板上的这句话,罗文婷抬手抚了抚鬓角。
这大小姐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菱菱想多了,我这不是就请人吃了顿饭么?”
她还是温和笑着,给边菱倒茶。
边菱脸上没什么温度。
[小瀛的事情,我已经跟爸爸说过,他会转到别的班。您要是喜欢请人吃饭,要抓紧了。]
罗文婷向来拿这个继女没办法,边菱总是能毫不费力绊她一脚,却还是温温柔柔,体面到底。
远远看见边瀛上完私教课出来,边菱亮出最后一句话。
[如果风怜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全部回报到你们俩,和小瀛身上。]
罗文婷看见“小瀛”两个字也有些不可置信。
边菱一向很喜欢这个弟弟,从十年前他们住进边家,边菱从没有把边瀛当做私生子对待,对他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
“你……”罗文婷话还没说出口,却在听见脚步声的瞬间止住了话头。
“姐你身体好点了吗?”
边瀛端着杯热牛奶走过来。
边菱点头,伸手过去。
少年把牛奶放一边,熟稔蹲下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姐。
边菱微笑,替他理了理头发。
她低头写字:[小瀛长高了。]
平板上刚才那句话早已被删除。
边瀛被夸,颇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我爸非让我住宿,那我以后周末就不能去清荣看你了。”
边菱点头,捏了捏他的脸颊。
青春期的少年抽条般长大长高,脸上也不似未发育时有肉。
边瀛则像只翻开肚皮的小狗,任由他姐揉圆搓扁。
她眼中的宠溺和关切不像假的,看得罗文婷都有点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没过几分钟,陶含意走进来,附在边菱耳边:“找到了。”
边菱站起来,安抚般再次揉揉边瀛的头。
“那我过几天就去清荣找你玩啊姐。”边瀛道。
边菱走后,罗文婷把儿子拉住。
“你以后离边菱远点,她跟你是一个妈生的吗?”
类似的话她已经和边瀛说过无数边,也丝毫没有阻挡他和边菱亲近。
边瀛不耐地抽开手:“妈,我都听腻了。”
“别人对我好不好我还感觉不出来吗?她是我姐,你忙着打麻将赌牌的时候是她陪着我,不是一个妈生的又怎么了?”
这下是真把罗文婷气着了。
住进边家以后,她确实是只顾着自己享受没怎么管儿子,没成想他还真是个小白眼狼。
“你也是个养不熟的,等她对你下手你哭都来不及!”
谁知边瀛瞟她一眼,淡定道:“你用不着在我这里抹黑她,再说了,要不是你请吃饭,就没那么多事了。”
边菱早就给他发过信息,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说:风怜一直是这样,但我不想你受委屈。
她说:你比她懂事太多。
最后她还哀求道:小瀛,你和风怜不要吵架好不好?
每当他和边风怜发生矛盾时,边菱总是站出来维护他。
不管是他偷偷丢掉边风怜的校服,或是边风怜放走他的鸟儿,边菱都只是走过来把他拉走,还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这事边菱早就说过了,她最讨厌打架的小孩,而且他是男孩,打女孩胜之不武。
所以边瀛每次都极力证明自己绝没有打架。
然后边菱就会写:“我知道你没做错。”
这种时候,他心里都爽快得不得了。
你再高高在上都没用,姐姐还是站在我这边。
他知道自己学习比不上边风怜,教养和见识也比不上她。
那又怎么样?
姐姐喜欢他,爸爸看重他,以后整个边家都是他的。
边风怜她算什么东西?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罗文婷怒道。
边瀛冷冷看向自己的母亲:“为了我你就该赶紧和爸爸领证,而不是一直心甘情愿在这里当个情妇。”
罗文婷被气得说了好几个“滚”,还摔碎了桌上自己最钟爱的那套茶具。
边风怜这会还在外面游荡,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行李,口袋里只有一叠现金和身份证。
打车到她常去的那家射击馆,可惜打烊了。
隔壁有一条很热闹的夜市街,奇妙又复杂的味道飘过来,人声裹在各种锅炉开火的声音当中,在h市的上空升腾着。
边风怜觉得新奇,她以前来这都是白天,没想到晚上居然是这样的。
她走近了几步,看到人太多也就没往里走。
远远看见一家馄饨店,名字挺耳熟,不记得是从哪里听来了。
她其实不饿,就想找个地方坐。
前边似乎是有一家很火爆的小摊,排队的人多得快满出这条街。边风怜瘦,又灵活,倒是很轻松就穿了过去。
在店门口站定,脚底的感觉黏腻,浓重的油烟好像把鼻子糊住了。
老板娘看见边风怜,招呼道:“妹妹要吃馄饨吗?进来坐吧。”她看着三十多岁,微微驼背,身材瘦小,面容很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