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等着他家下人和大儿子来了,才半抗半抱地将人带走送回家去。
等着小侄子带着弟弟离开后,院子便又只剩下枭奴、诚郎兄弟二人。
枭奴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在脸上露出了个小小的笑容,心想慧郎以俗事的标准评判,他当是家里过得最幸福美满的那个,真好。
诚郎醉醺醺地叹了口气,又回屋找出两个酒杯出来摆在桌子上,挨个给空酒杯满上。
枭奴不知道他这举动是干什么,却也安静看着,心想弟弟是不是喝醉了?
空酒杯再被满上后,诚郎转头看向枭奴,说:“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兄弟五人吗?”
枭奴不答,皱眉越拧越紧,却又看见诚郎,说:“还有、还有秀姨?”
枭奴沉声道:“好好的日子你提那两个干什么?”
呵了一声后,他声音又回转语气变好:“秀姨,我们争取活久些,死前说不定能见她一面,在重聚之前我们便安心等待。”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诚郎语气忽地一震,之后又放软:“大哥,你相信冥冥之中,各人自有个人的命数吗?”
问完他又自答:“大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年纪大了,便越发相信这些了。”
“想想养母给我们兄弟取的名字,明、贵、慧、诚,还有大哥你不愿意改的大名。”
“明,日月为明,光亮聪慧之意思,东方有启明之星,为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贵,与贱相反,显贵优越之含义,富与贵人所欲,子这么曰过。”
这些意思枭奴懂得,他不懂的是兄弟提起这个来是什么意思,好在他一向耐心便能沉下心来听诚郎的醉话。
“明郎年纪小,走得也最早,记得他还在时萍姨还在给我们启蒙,结果他最先死掉,这是否预兆我们失去了光亮,失去了为自己人生引路的过程。至于贵郎,他是罪有应得没错,但我们兄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惶恐于溺水者所攀之木时,贵又消失,所以后来我们一个从商变成低贱的商人,一个沙场厮杀成了人人畏惧的枭鬼。”
诚郎最后叫嚷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牵强,但是啊大哥你想想我的名字是诚啊,商人狡猾没错却是诚信为本。还有我是诚于自己还是诚于禾城?时至今日我早已分不清。”
他的话忽略了慧郎,枭奴却全然明白了诚郎的意思,慧也是消失于他们兄弟之间的字眼。那个以慧为名的弟弟,也称得上智慧,他这一生安于平凡倒也算是安乐美满。
是说他们也没有了智慧吗?
至于秀姨,毓字要结合诚郎的理论解释,他们二人也会没有后代。
枭奴起身过去就诚郎抱起送回房间:“你今天喝醉了,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命数拿来这么多条条框框,萍姨她很好,我们跟着她走总是没错的。”
他说完话没听见弟弟吱声,还以为他睡着了,却没想到等把这人放在床上时,又被他死死抓住了手。
“大哥,我是害怕!我不知道萍姨什么时候会停下来,现在明明可以休养生息了,她却想把妖怪纳入臣民中,这是要干什么,我猜不到未来会是什么光景!”
枭奴垂眸看向诚郎:“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人会想那么多。”
“我对慧郎的希望和对你的希望一样,我只希望你们好好的活着。你要累了随时可以走。”
掰开弟弟拉着自己的手,枭奴稍加思索后,对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期望的世界是什么样,但我相信萍姨,信她说的人人平等的将来。现在嘛人妖平等也不错。”
“什么明啊贵啊慧啊,我都不在乎。跟着萍姨走,望着她的背影我便不会走偏,她人公平赏罚分明,荣华富贵我不会缺,至于慧?萍姨就没昏聩过。”
诚郎愣住了:“还能这样解释?”
枭奴脸上露出一个讥笑:“命数这东西,我如果相信了,我们兄弟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个问题,说不定人长着长着就成了鬼,或是不人不鬼?”
听了哥哥的话,诚郎模糊地想起久远以前大哥对萍姨磕下的头:“不信命?”
枭奴点头:“命数这东西,如果你相信了,那么你以后做什么,成功失败都会归结于命,然后认命。可我们从以前到如今信命了吗?”
“她给我们的从来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118章
“嘶———”
诚郎从床上爬起来,回忆着昨晚上自己的胡言乱语,深深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深觉得自己在大哥面前丢了脸。
就因为对未来产生的恐惧,拿着喝醉的名头开始乱说话。
他是想鼓动大哥去萍姨面前说什么呢?
诚郎下了床,在床边就看见了备好的洗漱用具,伸手一摸发现铜盆里的水还温着,随即在心里觉得自己更不是东西了。
急忙洗漱完了,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一册书,鬼鬼祟祟地推开门溜进厨房,把书丢进了燥火中。
他望着逐渐被燥火吞噬的书册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你在烧什么?”
冷不丁耳边出现了一句话,诚郎顺嘴说了没什么后,才反应过来不对。
猛地回过头,他在身后看见抱着瓦罐看着自己的枭奴。闻着瓦罐里散发的米香,诚郎这才知道大哥原来一直没离开,早饭做好正打算叫他。
诚郎傻笑着想混过去,枭奴却眼尖地看见了火舌未吞没的纸张上的字眼。
般若什么什么般什么,这像是佛教的书啊。
枭奴看着诚郎:“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诚郎支支吾吾“就看看,看看吧,一次走商的路上遇见一个大师讲课。”
枭奴听了诚郎的话,心里有了点数,他说昨晚上诚郎的话为什么这么牵强了。
每句话听着有理,细思之下全是狗屁。
好像是他们兄弟这辈子就是跟着萍姨吃苦的,怎么萍姨救他们还救错了。
枭奴瞧着面前的诚郎,深觉得就算最老实的孩子思想都跑偏了,还真是饱饭吃多了,有心思瞎想了是吧?
“你信佛,你就看拜佛能不能救你,那石头佛像是能给你米还是能给你肉。”
嘲完一句又是一句,枭奴盯着面前面红耳赤的兄弟又道:“哦,我忘了佛不吃肉。”
诚郎早在最开始就脸热了,这下更是急了:“唉,我错了我错了,大哥,快别念了。”
“我只是害怕。”诚郎选择了坦白自己。
“我不知道萍姨的重点,她一直带着我们往前走,日子越变越好没错,但一直在路上的感觉太累了。”
枭奴:“还有我。”
诚郎脸上表情有点高兴又有点心酸:“是啊,我身边还有大哥。”
枭奴听了这话摇头:“我不是这意思。我想说你要是累了或者跟不上就来找我,凡事我给你撑着,我是大哥,你走不动了我扶着你走。”
说完这段话后,枭奴觉得够了。他把诚郎从小看到大,知道他不是油盐不进的人,随即点到为止抱着粥罐走了出去。
“先吃早饭吧。”
听了这句喊自己吃饭的话,诚郎眼睛一热,连续眨了几次眼压下流泪的想法,走了出去:“好。”
兄弟俩坐在一起吃早饭,馒头夹着咸菜胡噜胡噜喝着粥,等吃饱了,诚郎便也觉得自己内心的焦虑消散了。
诚郎决定今天就把自己放了好多天的东西,带给萍姨,并去找她把话说开。
心里是这么打算,可他也有点害怕单独和萍姨说话,便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兄弟:“大哥,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枭奴回忆了片刻,说:“我今天要去找萍姨,瞧瞧她制定的军纪。禾城这个摊子好不容易支撑起来了,该有的规矩要在一开始制定好。”
那不就巧了,诚郎高兴道:“那我和你去,我这里也有点东西要带去城主府。”
枭奴了解地点点头,兄弟俩吃完饭休息了半刻钟,他就站在院子里等着诚郎带着他要献上的东西出来。
没多久,枭奴就看见诚郎从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花盆走了出来。
离着还远的时候,枭奴还以为诚郎抱出来的是什么兰草或是名贵草药,等双方距离近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诚郎抱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是稻谷。
枭奴本职不在农科,却因为养母格外留下稼轩之道。
他联系着萍姨一直忙碌的种子杂交事业,心里当即涌上一股庆幸之情。
幸好他昨天应了兄弟们的邀约,不然哪怕诚郎不干坏事,光是藏着掖着些好东西,也足以让人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