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淑娘和慕容伏罗郑重其事地对韩大夫介绍了阿萍,她这个现在鹿关城的继任者,也是这里唯一因为修行者。
韩大夫盯着阿萍瞧了两眼,看她浑身杀意凛然,双眼却依旧清亮透彻,随即对她,说:“小姑娘,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就对躺在地上那后生吹口气。”
阿萍疑惑地问:“吹气这是有什么作用吗?”
韩大夫解释:“看来小姑娘你是没救过人了。你需得知道走正道的修行者们体质至清至纯,嘴中含有玄妙生气。这口清气对着重病之人和将死之人吹上一口,作用比百年老参吊的汤还要有用。”
阿萍是越听越迷茫:“啊?”
这又是什么奇妙的玄幻力量么?
原来修行者的口气有这样的作用啊?
那么她能不能在西游卖口气瓶啊,感觉这是条无本买卖的样子。
阿萍脑子里七七八八,行动上却老实地走到慕容涂身边蹲下,用力对着他脸上呼了好几口气。
看着慕容涂脸上鬓边被她吹乱的头发,她心想她刚才吹得这几口气可是拿出测肺活量的劲儿给他吹的。
应该够了吧?
阿萍寻求答案的眼神投回到韩大夫身上。
韩大夫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着地上后生的脸上狂吹,但想到她可能以为多吹几口是有用的行为后,于是他态度坚定地对她点点头,表示出自己的肯定。
虽然用力过度但你的心意到了,这就够了,这是韩大夫想表达的意思。
而阿萍收到的意思却是,多吹效果会加倍的来自业界人士的肯定。
韩大夫不知道他们俩这一误会,就导致以后城里有人大病需要阿萍一口清气救命时,这姑娘就当场蹲在病床前对着人病人的脸呼呼大吹,做着人形鼓风机的活。
慕容涂身体的问题得到了解决,阿萍才问起韩大夫祖孙的来历。
韩大夫说:“我是河对岸荣城的大夫,听说鹿关城破了,我怕这里会出事就赶来看看。”
阿萍有些好奇地问他:“韩大夫,这里有马匪还有可能爆发瘟疫,你带上孙女来这里不是明智的举动。”
韩大夫想到阿萍话中的意思就觉得来气,低头一巴掌就拍到了身边杜仲的脑袋上:“都让你别跟来你偏不听,现在好啦连累老朽挨骂!”
“好疼!”杜仲可怜兮兮地捂着头顶,看向爷爷,说:“可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话说得让韩大夫准备扇她的第二个巴掌落不下去了:“我老了,以身殉道没什么可惜,可你才几岁!”
杜仲听了爷爷说的这句话,当即不管捂头了,啪叽一下抱着韩大夫的腿,说:“我不管我不管,说好要一直在一起,我给你养老的,你就不能丢下我,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杜仲小姑娘的这童言稚语感动很多周围围观的百姓,阿萍望着杜仲小姑娘却恍惚间想起了那个谁。
说起来这段时间太忙碌了,阿萍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剔除。没想到这会儿只是一个小姑娘口中吐出的有些相似的言语,就让阿萍想起了她喜欢的那个爱穿红衣的少年妖怪。
他的那双哀愁带着祈求的眼睛,水光滟滟地看着她,直到她把不周捅进他胸膛的那一刻,他也没有移开看向她的视线。
阿萍心里忽地一痛,像是后知后觉般地她才发现自己心里塌陷的一块地方其实一直没有修好。
她回忆起了过去很多少年妖怪和她说过的话:
“阿萍,我留些银子给你花,你别节省三餐热汤什么的,别又变丑了。”
“好久不见,我又救了你一次。”
“没良心的阿萍。。。就让你支使我一次!”
“阿萍,我把狐狸打跑了!”
“我会对你好的,一直对你好,所以阿萍你也对我好些吧。”
“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抱你的小牛,阿萍我好疼啊!”
是啊,最后他一定很疼。
阿萍垂下头,几滴眼泪脱离眼眶直勾勾地落在了地上,她想她这辈子恐怕再不会喜欢上其他男的了。
在接触过烈火一般灼热的爱意后,谁又能瞧得上其他的细水长流般的爱。
只是,她和他到底有有缘无分,爱情不是努力就能摆平一切的。对的人,在错误的时机相遇,注定永远无法达成对的结果。
她也好,他也好,他们都是不愿意为了对方退让,割舍掉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的类型,可偏偏他们都这样爱着对方的完整,又恨着对方的完整。
最终在两个人都自顾自的谋划中,他们走向关系的终结。
心中迟来的疼痛感,让阿萍感到窒息,她想牛圣婴会恨她吧?
带着对她的恨意闭上眼睛。
这很好,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原谅她,她就是这样一个把自己感受放到第一位,在感情方面吝啬到极致的女人。
阿萍快速连眨几次眼睛,让眼眶中剩下的眼泪全部流出,等到再度抬头时,她已经收敛好全部的伤心,望向韩大夫,等着他和自己的孙女腻歪完后,说正事。
一个合适的领导者应该无时无刻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现得都应该是坚强理智的,她要学会这一点。
不然踏着他的血闯出的路,她不能最后走得一塌糊涂。
她将证明她期望她努力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为此她必要时刻连自己也能牺牲!
第71章
韩大夫感动于孙女对于自己的依恋,抱着她,祖孙两个狠狠地贴了贴额头,才说出自己到鹿关城的来意:
“老朽行医数十载,钱财早已挣够,余生所求不过是多救几条人命,为自己和后人积下些功德。”
他眼神坚定地望着阿萍,又说:“荣城鹿关城是一衣带水的两地,相隔并不遥远,若是鹿关城爆发了瘟疫,荣城也别想独善其身。”
“老朽既然在医道这一途上有所成,遇见这样的事情当然得站出来帮忙。就算老朽不是那在疫病中力挽狂澜之人,能尽些绵薄之力也不错!”
韩大夫这话说出口,不止围观的百姓们连连叫好,阿萍也险些又落下些泪来。
什么才是无私心,老先生这才是无私心。
阿萍忆起自己前世咬牙活下去的动力,大抵是这个世界已经很糟糕了,可她在深夜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时候,除了想到自己怕痛惜命之外,她还意识到她生活的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固执’的家伙。
他们坚持着用自己的一生在世界这个巨大的名利场上写诗作画。
阿萍对韩大夫行了一礼:“老丈高义,请受我一拜。”
“多谢您千里迢迢为了鹿关城的百姓赶来。”
慕容伏罗也感叹这世上居然有韩大夫这么赤忱的人,当即就和妻子淑娘一起跟随着阿萍,对韩大夫行了一礼。
这态度却搞得韩大夫极为不好意思,他连摸了好几回自己的胡子,才又说:“看你们这样子不像有些什么大事,我来这里帮忙大家把脉开方也是好的。”
“对了,城内的尸体,你们可处置了?”
淑娘跟着阿萍差不多是走完了清理城池的整个过程,她上前一步替阿萍向韩大夫描述起了她们在城内所做的一切:“。。。我们也就是这么一个处理办法,您看怎么样?”
韩大夫点头:“还算有条理,老夫等会儿给城里人把完脉,开上一副预防疫病的汤药给你们喝上一段时日看看效果。”
他是个急性子做事麻利的人,很快就在听到城内又出现新的尸体时,操着他那天生的大嗓门,带着百姓们忙活起来。
韩大夫还特别麻利地把孙女杜仲丢进了围绕在淑娘和阿萍的孩子堆当中,让杜仲和与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男孩们大眼瞪小眼。
慕容伏罗不放心韩大夫一大把年纪下地道,同时他也好奇地道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他在把家人和主公送回慕容家后,又招呼骑兵们在城内继续警戒,自己就跟着韩大夫跑了。
到了家里,慕容涂自然是卧床休养去了。
淑娘和阿萍则是坐在院子里喝茶,看着远处的孩子们打闹,难得地两人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淑娘才问阿萍:“主公,方才你是为何落泪?”
方才在外面她站得离阿萍距离很近,加上她天生心细,很快就察觉到了阿萍情绪起伏的异状。
她不像是为了韩大夫祖孙俩之间生死不离的亲情感动,反而像是被眼前的人勾动了链接过去痛苦回忆的丝弦。
那种一位绝代风华的美人要在自己身边即刻碎掉的恐慌感,差点让当时的淑娘伸手去抓住阿萍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