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屋里蒸汽腾腾,似烟雾般缭绕。
  那人看着画屏上勾勒出的影子怔住了。
  少女褪去一层层衣衫,露出圆润的肩头,被热气打湿的发丝贴着脸颊,手指挑开脖子上的心衣,再往下是少女曼妙的身姿。
  那人神情似乎有些迷离,冰冷的眼睛里也被染上几分雾气,衣袍带倒了矮几上的瓷杯。
  明榆飞快探出脑袋,环顾四周,看见一只狸花猫蹲在矮几上偷吃糕点,它意识到被发现了,又蹿入花架上不见踪影。
  怕就怕来者是萧蔚川,好在不是。
  明榆将整个身子沉入热水中,一身轻松,疲倦感散了大半,她长吁一口气。热水里掺了点牛奶,蒸腾的空气里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水面上飘满了花瓣。
  第78章 没死好久不见,我的郡主。
  花架后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人,狸花猫来回蹭着他的腿,时不时还把爪子伸向他的腰间讨东西吃。
  明榆捧了一掬水扑到脸上,冲掉疲劳,清醒了大半。
  白日那场家宴气氛诡异,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惹萧蔚川不快,父亲只是一味的陪着笑。
  明榆看着画屏上比翼双栖的刺绣,不禁羡慕起自由自在的鸟儿,它们不受世间条条框框约束,可以双宿双飞。
  她思来想去,要不还是妥协吧,对明府对父亲都好。扪心自问,萧蔚川对自己很好,至少不会让她受欺负,纵使她不喜萧蔚川拿家人威胁她,更厌恶萧蔚川曾经为了一己私欲对父亲起过歹念,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自己……
  但每晚,她偏偏又会梦见那个人,时而是玄枵,甚至时而是闻宴。
  真的像恶鬼一样缠上她了!
  越想越气,明榆捂着脸,恼羞道:“他都死了,为什么还抓着我不放。”
  脑海里的一幕幕如卷起的巨浪朝她眼前涌来,那个人在她耳边附语的声音好像无处不在。戴面具的脸、不戴面具的脸;各种神色眼神,无辜的、虚假的、不屑的……如同变幻莫测人心……
  忽然,明榆看见自己腕上疤痕四周的纹路又淡了些,她不禁感到奇怪,难道这几日身子好转是这个缘故?
  一瓢热水从明榆肩头缓缓浇下,明榆以为是碧蓝,“你下去吧,不用添热水了。”
  碧蓝好似闻所未闻,又盛了一瓢热水从明榆锁骨处淋下。
  明榆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一张放大无比清晰的脸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她倒抽一口凉气,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抓着,疯狂跳动,血液迅速充斥着每一处血脉。
  “好久不见,我的郡主。”玄枵扒在浴桶边缘,冲明榆挤出个皮笑肉不笑。
  明榆张张嘴,发现自己居然出不了一点声,喉咙发痒。
  玄枵从她动了动的唇形辨别出她莫约说了一字:
  “滚。”
  玄枵不为所动,敏锐的眼神捕捉着明榆眼中一丝一毫的变化,让她逃无可逃。
  明榆迅速又往下沉了沉,原本只到锁骨位置的水直接漫到下巴,湿漉漉的眼睛满是委屈。她想大声喊出来,让他滚,可真到好不容易挤出声音来,却像是喃喃细语:“你居然还没死?”
  玄枵伸手捻起几枚花瓣,划了划浴桶中的水,浮在表面的花瓣向两边飘去,留下一道痕迹,藏在水中的肌肤若隐若现,吓得明榆立刻蜷缩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那只手。
  “很意外吗?”玄枵不以为意,继续搅弄着水。
  玄枵蹲在那,两人视线齐平,他没皮没脸的样子明榆看着就生气,尤其是在这种处境下,他真的太肆无忌惮了,一如既往的张扬。
  明榆瞪着他道:“当然意外了,我原以为站在这的会是陛下,没想到是你。”
  玄枵忽然起身,抽出的手溅起水花,他换了一个双手抵在浴桶上的姿势道:“这个惊喜,郡主不喜欢吗?”
  他欺身压来,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长发自肩膀划至水中,与明榆的头发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明榆紧紧地抱住自己,幽怨地瞪着他,满脸的倔强就是不肯服软,可一种奇异感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然后侵入百骸,逼的她居然想汲取更多这种味道,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忍住了。
  这是为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她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忍不住靠近……
  她明榆整个人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光遮去了大半。
  玄枵眨眨眼,似乎是在认真考量着什么,道:“你不是不想在宫中待着吗?跟我走吧。”
  “想都别想!”明榆脱口而出,回神了几分。
  玄枵瞬间换了一副受伤的表情,“遭自己夫人嫌弃了呢……”他垂着眼,亮亮的眼睛失了光彩。
  明榆眉头一皱,“谁是你夫人?”她捂住口鼻以减少这种味道的吸入。
  玄枵拖着语调道:“我们只是没礼成,三书六娉都是有的。要想礼成,今晚……”
  明榆歪着头,学着玄枵阴阳怪气,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玄枵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缝,搭在浴桶上的手指不禁用力,关节泛白。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拉你起来?”玄枵唇角一勾,目光似有若无的往下瞟,挑衅又带着野性。
  原先还觉得沐浴加牛奶浪费,现在看来反倒是挡住了某人露骨的眼神。
  真好!
  明榆从来没觉得这么好过,咬紧牙,故作镇定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喊人?”
  玄枵竟觉得意外,在他印象中,现在的明榆应该开始哭才是,这般强势的明榆,他还是第一次见。
  玄枵觉得新奇,起了逗弄的意思,“喊呗,我既能站在这,就没人能奈何的了我。”
  明榆身为郡主,从小有嬷嬷教导规矩,有夫子授业,说不出什么粗鄙之词,看着面不改色,实际上水下的手早就攥成拳头,要是可以,她真想打他!
  不过明榆知道见好就收,要是玄枵真的恼羞成怒,直接把她从浴桶里揪出来这种事他说不准真的能干出来。
  “哦,我洗好了,你回避一下。”明榆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玄枵站直了身子,抱着手道:“你让我回避我就回避吗?”
  明榆昂着脑袋,浅色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小脸扭着,马上就要掉小珍珠了。
  “呜……”明榆哽咽了一声。
  玄枵眼神飘忽不定,转身就走,“切。”
  意料之外,这招出奇的好用。明榆抹了抹眼泪,她才不要哭呢,至少不是因为玄枵哭。
  明榆出浴桶时火速将衣架上的衣服捞过来裹进,生怕某个言而无信的人原路返回。
  玄枵兀自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若有所思,敛起玩笑意,又恢复了平日那般冷漠。
  明榆探出个脑袋,见玄枵没往这边看,于是悄咪咪地挪到门边,手刚搭上去,只感觉耳边掠过一阵风,她便被人压住,后背抵在门框上。
  “郡主想去哪啊?”玄枵压低了嗓子,在明榆耳边轻轻地吐着气道。
  那混着清香的气息挠着明榆心尖,瞬间汗毛战栗,结结巴巴道:“我……饿了,出去……找点吃的。”
  “哼。”玄枵不由分说,牵起明榆的手走到桌子边,桌子上放了一个食盒。他拍拍盒子,“我给郡主带了吃食。”
  明榆抽回了手,望着食盒愣住了。
  他居然连这个都想好了?
  “不是饿了吗?吃吧。”说罢,玄枵打开食盒,里面装着的是一碗粥。
  明榆发现粥还冒着热气,说明这份粥从做好到端上桌没过多久,“你在这里安排了眼线?”
  如此迅速,明榆只能想到这个。
  玄枵笑笑不说话。
  “我天天早膳喝粥,喝腻了,想吃点别的。”明榆偷偷看了眼玄枵,她不了解玄枵,但了解闻宴,就算闻宴身死,总归会留下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所以,她在一步步试探玄枵的底线。
  玄枵二话不说盖上食盒,“看来郡主不够饿。既然如此,我们聊点正事吧。”
  “另外,别把我当做他。”玄枵注视着明榆。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明榆一时半会忘记了掩饰,表现出的一丝丝害怕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仿佛有读心术,好似明榆心中所想都会被他知道。
  然而,只有玄枵自己知道,每每明榆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会绞痛,蛊虫开始啃噬他的骨头,一点点蚕食。
  蛊虫与心脉相连,能反应中蛊之人一切心之所想,逃不掉、躲不掉。
  她提到闻宴时,玄枵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澎湃汹涌,但看自己时,宛如一汪死水,甚至还有退缩。
  明榆摁住食盒,稳住语气道:“我没骗你,我真的饿了。”
  萧蔚川在的家宴上,明榆坐立难安,他不停地给她夹菜,在父亲和兄长的面前毫不掩饰。兄长也尴尬,几次想替
  她解围,却被萧蔚川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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