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郡主真好看。”碧蓝边点头边夸赞,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看了看镜子,又看看明榆,“少了笑。郡主笑起来更好看。”
  碧蓝先笑了,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露出两个小酒窝。
  萧蔚川一早就听医官来报,说明榆的身子有了好转,他一下朝就来了偏殿,彼时明榆还正在用早膳。
  他屏退宫人,坐在明榆对面。
  “饭菜合口味吗?”
  明榆点点头,“陛下要用点吗?”
  “我用过了,慢慢吃吧,吃完我带你出宫玩。”萧蔚川目光柔和,语气也很轻,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与阿榆在一起的日子。
  明榆下意识道:“去哪?”
  她仍旧戒备着。
  但萧蔚川理解,无论谁遇到被亲信背叛的事都要很多天才能缓过来,何况一个小姑娘,又走了那么一遭。
  “阿榆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我记得上次灯花节我们不欢而散,这次好好玩一次。”
  明榆咬了咬筷子,木讷地点点头。
  “我想父亲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看看?”
  这是明榆辗转反侧想的问题,昨夜借着黑暗壮了回胆问出口,可惜没得到回答。
  今早,她又鼓起勇气问道。
  这句话问的扫了萧蔚川的兴,他看出了明榆的敷衍,就是再有耐心,也变得不悦。
  萧蔚川脸色暗了暗,“阿榆要适应宫里的生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可以请阿榆父亲和兄长来宫里看阿榆,省得来回跑。”
  一国之君,想拿捏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家人、亲友都是一个人的软肋,人不得不低头。
  明榆咽下口中的薄粥,又咽了几遍口水,抬眼偷瞄帝王神色,心一惊,嘟囔道:“我知道了。”
  人是会变的,变了的人就再也变不回去了。
  她怎么还妄想和他谈条件,明榆捏着汤匙搅着碗里的粥,脸上的光彩肉眼可见的单了。
  萧蔚川将明榆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到底是不想逼的太狠,总归他算得到了阿榆,就如他自己所言,来日方长。
  “或者等阿榆身子好了,我陪阿榆一起回去。昔年阿榆父亲教我练武,阿榆就坐在小凳子上等我一起吃饭,这一晃都过去好几年了,正好借此机会和他一起再谈谈心。”
  他已经做出让步,明榆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
  可这“谈谈心”究竟谈些什么,明榆心知肚明。
  明榆脸上挤出个笑脸,喜悦道:“好啊,我也想。说起来,上次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六七年前了。”
  萧蔚川心情好了不少,收起帝王凌厉的锋芒,视线随意扫到墙角的花架上,停留了几息。“那盆花是新换的?”
  明榆嗓
  子里的粥差点没吞下去,反倒是呛到了,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涨红了。忽然,有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萧蔚川衣袖上熏的檀香散开,明榆躲也躲不掉,周遭都是他气息的压迫。
  明榆清了清嗓子,扭过头去看着花盆的位置,“我不小心把它碰碎了。”
  虽是让人换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盆,但新旧的区别还是能看出来,尤其是摆在旧花盆中。
  萧蔚川看了看殿中布局,“花架摆在那确实容易被碰到,我让人搬到其他地方吧。”
  “不了。”明榆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太过突兀怕引起他的怀疑,找补道,“这是先皇妃的地方,我一来就动里面的东西,不好吧……”
  明榆猜测萧蔚川不知花盆里埋着的东西,不然那块绢布应当早就被销毁了。
  萧蔚川只觉得明榆是不好意思,便让她放心,“我母妃不会怪罪的,相反,她会很高兴,住进来的是未来的儿媳又不是旁人。”
  不过是玩笑话,明榆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喝了口粥,眼睛却看向了别处,“我觉得摆那挺好看的。”
  “好。”萧蔚川没再坚持,都按照明榆的意思来,他夹了点咸菜递到明榆碗里。
  萧蔚川一靠近,带起的风卷着的檀香更浓,香味钻入明榆的无感中
  明榆一勺一勺的舀着粥,这味道不似昨夜的清幽淡雅,冲击力很强,是陌生的感觉。
  两种味道给明榆的感觉完全相反,不像是一个人。难道是换了件衣服也换了熏香的缘故?
  “阿榆还想喝的话,我叫人再端一碗来。”
  经萧蔚川提醒,明榆收回思绪,低头看见自己碗里早已见底,脸上掠过一抹囧色,“不浪费嘛。”
  “噗嗤。”萧蔚川被逗笑了。
  “别笑。”明榆衡量着轻重与他说笑。
  萧蔚川溺爱道:“好,好,不笑。”
  出宫时萧蔚川带了几名随行医官,碧蓝收拾完桌子后就退出了寝殿,将门合上。
  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传唤不得入此殿,打扫也得请示,所以碧蓝没有在殿里多停留,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花屏后走出一个人,他以黑布覆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眼角有血色的泪痣,衬的那双勾人的眼睛危险又无辜。
  他在殿里走了一圈,感受着住在这里少女的气息。
  台子上趴着的狸花猫懒懒地翻了个身差点掉下去,他捞了一把,狸花猫的肚子稳稳地回到台子上。
  他颇有耐心地摸着狸花猫,顺着炸起来的毛。不一会儿,狸花猫满意了,放下敌意,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眼角弯了弯,拿下蹀躞带上挂着的锦囊,里面装着香扑扑的炒米,抓了一把喂给它。
  狸花猫先前不肯吃,只是嗅嗅,嗅到最后忍不住舔了两口,眼睛一亮,闷头大吃,吃完后还不满意,伸爪子挠着他手上的锦囊。
  他知道把剩下的炒米都倒出来了,随手把空的锦囊丢在台子上。狸花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努力往他身边拱。
  他使劲的揉了揉猫脑袋,然后走到花架边,端详着最上层的那个崭新的花盆。
  明榆不会无缘的紧张,尤其是在提及这花盆的时候。
  花盆由柏油陶瓷烧纸成的,上面绘着几株兰花,原本样式是宫中最常见的款式,但上面的兰花却是先帝亲笔所画。
  “兰生于心,美人如兰。”
  这是景元交来玉佩上的刻字,其中秘辛恐怕就藏在这寝殿中。
  知晓当年之事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先皇妃那么傲娇的一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在一出生时就遭人掉换,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或许,她是来不及行动就死于非命,只能在自己寝殿里留下蛛丝马迹。
  传闻当初先皇妃诞下皇子后元气大伤,卧病在床数月,偏偏得的是痨病,整个宫殿都被太后下令封死,连先皇探望都不得,直到先皇妃病死。
  一个连殿门都出不去的人,会把东西藏哪呢?
  他的视线流连在这个花盆上,几番思忖后没有再动下一步,现在时机还未到。
  *
  明榆回来的晚,天都黑了。碧蓝掌着灯,一盏一盏点起殿里其余的灯,殿里一点点亮起。
  “奴婢给郡主打点热水来,沐浴完好入睡。御医说您身子好起来,可别累到了。”碧蓝一心惦记着明榆的身体,什么枸杞人参花茶都想让明榆试试,看看有没有成效。
  “谢啦,你也早点休息。”
  碧蓝撸起袖子,将一桶桶烧好的热水倒入浴桶。她年纪小,力气大着呢,几趟就把浴桶灌满了,热的一身是汗,偏偏她还忙的不亦乐乎。
  明榆剥了一个橘子送到碧蓝嘴边,“尝尝。”
  碧蓝受宠若惊,连连摇头,嬷嬷早就教导过她们,主子的东西不能吃,赏赐也不行。
  明榆小脸一皱,故作生气,“吃!”
  “呜……”碧蓝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自己又没做错事,怎还惹主子生气了?她苦着脸,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憋着委屈。
  明榆也没料到小丫头这么胆小,把手里的橘子塞到碧蓝手里,“好了,好了。我只是想让你吃个橘子嘛,没有别的意思。”
  她指着盘子里的水果:“随便吃呀,别拘谨。”
  碧蓝这才稍稍放下心,吃了一瓣橘子,又给明榆剥了一般,“郡主也吃。”
  这西域产的橘子,一个顶两个拳头那么大,碧蓝吃的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让明榆尝尝。
  “好。”明榆笑盈盈地接过,橘子水分充足,一咬橘汁爆开,整个嘴里都是甘甜味。
  “郡主真好,要是能一直伺候郡主就好了。”
  明榆戳了戳碧蓝不灵光的脑袋,道:“给你橘子吃就好啦,以后可别被人骗了。”
  碧蓝天真地笑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她大大咧咧的,用袖子直接擦掉了嘴上的汁水,明榆都没来得及给她递手帕。
  碧蓝忙前忙后,送来了换洗的衣物,又端来了两盆冰块放在浴桶边。
  明榆沐浴时不需要人伺候,解开衣衫上繁复的带子,一层一层地褪去搭在衣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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