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还是下次再来买吧。”说罢就要把手里的花还给妇人。
  两人来回还了好几次,明榆实在没办法收了花,道:“您每天都会在这摆摊吗?”
  “是啊。”妇人叹了口气道,“虽说这里时不时就有人被抓走,但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孩子他爹走的早,只能靠家里花圃赚钱点银钱。”
  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明榆摘下耳饰给了妇人,“这个给您,就当是买了这束花吧。”
  耳饰是金子的,被说买一束花,就是把整个摊子买下来也绰绰有余。
  妇人看着明榆手心的耳饰,沉默良久,眼底的纠结与挣扎交织着,最后,她说了声“谢谢”便把耳饰收下了。
  她需要钱,现实面前骨气也算不得什么。
  “您为什么不去西市摆摊?那里离皇宫和各世家都近,人多而且安全,星宿楼不敢在那抓人。”
  妇人无力地笑了笑,“这天下还有星宿楼不敢做的事吗?更别说还是得了皇帝的应允。”
  明榆沉默了,她说的对,明府世代忠良,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可还免不了被皇帝猜忌,甚至还想除之。
  “西市的摊位我也租不起,这里虽然人少,但是没人管摊位的事,能省不少钱。”
  按照大齐的律令,街市边的摊位都要收取租金,凡登记在册的摊位还要上缴一定的税钱。
  而这种人少的地方自然就没人管。
  “姑娘来这又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人的。”
  妇人点点头,“可否方便透露下,姑娘家住何处?收了姑娘的礼,我想把每日最新鲜的花束送到姑娘家。”
  明榆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下次自己来买就好。”
  妇人也不勉强,与明榆道别。
  忽然,有驾车疾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明榆侧首看去,是一辆珠光宝气的车辇,四马并驾。
  看样子是皇家的马车。
  妇人见状顿时慌乱不已,赶忙收着地上的摊子,就着布把所有的花裹在一起,也不管有没有伤到花。
  她本不敢抬头,仿佛这样便可以不被瞧见。
  明榆看见御者拉住了缰绳,马车速度慢了下来,随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妇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余光瞥见了巨大的影子笼罩在前,可她的摊子还没收完……
  最终,马车停在了明榆的旁边,一只带着玉扳指的手伸了出来,将车帘拂开。
  第40章 诅咒要是我的尸身被野兽吃的只剩骨头……
  明榆瞧着车内的人,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蔚川哥哥?”
  萧蔚川笑道:“这么久不见,阿榆差点没认出我吗?”
  其实也没多久,自上次灯花节一别不过半月有余。
  明榆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是惊喜呀。”
  “阿榆怎么在这里玩儿?最近不安稳,还是少来这里。”萧蔚川这次出宫正是为了此事,他的人在东街发现了伪装成百姓的星使,现在星宿楼并不像往日那般大张旗鼓的抓人,而是伪装成寻常百姓悄无声息的下手。
  长此以往,不断有人失踪,报官的人也多了起来。然而地方官却怕把事情闹大一直把案子压在手里,可纸包不住火,还是捅破了,惹得人心惶惶。东街也一日不如一日萧条下去了。
  明榆也不敢说实话,“知道了,我下次不来了。”
  萧蔚川坐在马车里,比明榆高了很多,明榆只能抬首才能看见他的脸,而从他的位置向下看,明榆乖巧极了,心底一阵柔软。
  一旁的妇人终于把摊子收完了,低着头想走。
  萧蔚川只瞥了一眼御者,御者即刻会意,下马拦住了妇人。
  妇人浑身颤抖,跪下来连连哀求,“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她揪住了御者的衣袍,苦苦求饶。
  御者只是抽回了衣袍,看向萧蔚川。
  明榆不明所以,想扶起妇人,但妇人就是跪地不起。
  “您先起来。”
  妇人眼看求御者无果,看出了萧蔚川与明榆的关系,转头抱住了明榆的胳膊,脸上全是泪水,“大娘求求姑娘,能让那位大人放过我吗?”
  “您慢慢说,他不是不讲理之人。”明榆握住妇人粗糙的手,安慰道。
  萧蔚川下了马车,走到妇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妇人,“你先放开她。”
  妇人紧忙地照做,跪在地上抽噎着。
  萧蔚川不动声色地把明榆挡在身后。
  御者道:“你不必害怕,照例行事,出示租赁摊位文书即刻。”
  明榆忽然想起刚刚妇人说的话,她说不在西市摆摊的原因是那里的租赁费太高,而在这里本钱就会少很多,但看如今这样子,怕是也没有文书……
  果然,妇人支支吾吾,把裹好的布又打开了,在里面翻找了半天。
  御者也不催促,很有耐心。
  妇人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拿出来,一直说“马上找到了”,然而趁人不注意时弃了包裹,转身就跑。御者似是早就料到般,伸手将其拦住。
  妇人眼见跑不掉了,又跪下来求饶。
  明榆见状不忍心,拉拉萧蔚川的衣袖,“要不,算了吧?”
  然而明榆的求情似乎没有太大作用,御者还是要把妇人压下去。妇人瘫坐在地,死活不肯走,大有得不到首肯不肯罢休的架势。
  萧蔚川用另一只手拉住揪着衣袖的小手,把明榆牵到另一边,柔声道:“若我今日放走了她,旁人知晓后纷纷效仿她,又该如何呢?”
  明榆下意识想把手抽回,但萧蔚川显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偷偷地放走她嘛,她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明榆把手里的花捧上,眼睛亮亮的,“这
  个是从她这买的。送给你,别生她的气了。”
  萧蔚川接过花,闻到侵入心脾的花香,“阿榆有心了。”
  “是大娘的花好,每天起早摘下带着晨露的花,所以才这般香。”
  明榆感觉手背被他轻轻拍了一下,见他笑了笑,他道:“阿榆心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罚还是得罚。”
  妇人一听还是逃不过罚,摊在地上心如死灰,嘴里喃喃念叨道:“我家靠我养,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两个孩子……两个孩子……”
  萧蔚川看着身边姑娘苦着的小脸道:“不过,念在是初犯,可以从轻处置。”
  御者得了主子的令道:“按照大齐律令,若无租赁文书者擅自摆摊,没收摊子及所得并处罚金十两银子。今日我家主子大发善心,只需上缴一成罚金即可。”
  其实旧令并非如此,先帝在位时,因是新朝建立之初,百废待兴,虽然国库空虚,但是对于罚金税收却是很宽松。然而待到现今皇帝登基后便颁布了新令。
  新令大幅度增加了罚金和税收,当时有大臣极力反对,认为此举不利聚拢民心,也并非民心所向。然齐帝以充盈国库为由拒绝这些提议,认为只有加重罚金,百姓才不敢轻易触犯律法,这样才能治理好国家。
  而御者所说的恰好是按照旧令,这样也不算违背本心。
  可就算是一两银子对于妇人来说也是好几月的开销了……
  明榆道:“我替她把罚金交了吧。”
  妇人擦着眼泪,道了声谢,感激地朝明榆一笑。
  她仍然没有拒绝,一两银子对于明榆这种富贵家的小姐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是家里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见萧蔚川没有阻拦的意思,御者便让妇人走了。
  萧蔚川道:“我送你回府吧,这里不安全。”
  “我……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明榆的声音弱了下去。
  她像是犯了错又或是想隐瞒什么,萧蔚川凭直觉道:“什么人?和他不熟吧?”
  “是一位……故人。”明榆一说谎话就心慌,所以不敢再直视他的目光。
  萧蔚川心头的疑虑只停留了一瞬便消散了,他道:“真巧,今日我也要去见一位故人。”
  只是这位故人并非“故人”罢了。
  “你要去哪?坐我的马车吧。”萧蔚川道,“我现在还要去处理一些事,下午再去拜访友人,所以也不着急,可以载你一程。”
  “哦,他就在住在这附近,穿过东街就到了。”
  如此,萧蔚川只得作罢,好不容易有机会与明榆相处,他略有遗憾。
  这段时间,父皇猜忌不断,觉得他胳膊肘往外拐,他怕落人口舌,更不能随意与外界联系,尤其是明府这样的。
  或许,待到盟山围猎结束,他便可以时常与明榆来往了……
  萧蔚川道:“阿榆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两人告别后,明榆等确认萧蔚川已经走远后才敢动身,她穿过侧街到了酒坊。
  侧街倒是不似东街那般冷清,但也好不到哪去,相比明榆上次来这,人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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