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抱歉,没有坐稳。”宋端立刻离开了,有些歉意地对闻瑎说,似乎只是无意。
  萧副将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宋大人,闻县令,就送到这里吧。”
  两人走下马车,吩咐车夫在那处等待,闻瑎又执意往前送了一段距离。
  萧明刚看了一眼天,拦住了两人,“你们再送就送到绥宁了,如今又下了小雨,二位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已经行驶到了郊外,离宜新县城已有快十里地了。
  “我看他一眼。”
  闻瑎掀开了那辆马车车帘的一角,他还在昏迷着,闻瑎抿着嘴放下了帘子。
  “闻县令,我会照顾好殷小将军的,您可放心。”
  萧副将神色庄重,再次拱手抱拳:“宋侍郎,闻县令,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他说完之后,踌躇片刻,又对闻瑎道:“闻县令,若是殷小将军醒来,在下会写信告诉您的。告辞了。”
  “一路顺风。”
  宋端在她眼前挥了挥,“小师弟,还看呢?”
  “他们已经走远了,回去吧。”
  闻瑎嗯了一声,“回去吧。”
  郊外的野花已经开了,春天的确已经来了,再过几日就是春分了。如今长峰寨上的贼寇已经处理干净,那水渠的修建工程也要重新开启了。蝗虫不知道今年春末还回不来,需要早点防范。
  闻瑎思绪发散着,陈家这几天倒是一直安安分分的,陈向坤居然没有什么动作。
  如今长峰寨的事解决了,山洞下面的赌场已经查封了,下一个就是陈家了。目前宜新的现状并不容乐观,陈家对宜新县各个商户农户的掌控压迫太过,需要整改。不过厉王现在还在宜新吗,还是说已经离开了。
  不过这也无妨,只要谢远林在这里还以陈向坤的身份活动,就不会没有办法。
  还有
  闻瑎忽然想到了刚才她被打断地问话,随口问道:“师兄,你刚才在马车上问我什么了?”
  “我刚才在问——”宋端有些奇怪的嗤笑一声,眉毛上挑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神色。
  闻瑎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心蓦然一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眼神略显飘忽。
  宋端现在不大对劲。
  “不,没什么。”宋端的脚步加快了。
  “没听见就算了吧。”宋端声音低哑,俊美的五官泛着冷意,狭长的丹凤眼底涌动着着阴郁的病态。
  闻瑎闭上嘴不再说话,她的睫毛颤了颤,肌肉紧绷着望向他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闻瑎垂着眼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是分开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居然丧失了警惕,离京前的那晚给自己的教训不够吗?男女力量上天生的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弥补的。
  闻瑎忖思,宋端的确是一个好师兄,可前提是他只当自己的师兄。
  仪表堂堂,宋端现在才二十八岁就是三品大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喜欢上自己。这件事她始终不得其解,无解的疑问像一团乱麻似地堆在闻瑎脑中,纠结缠绕着,理不出任何头绪。
  这可不是现代社会,马上就要到三十而立的年纪,却依旧未有婚配,也不曾见他有什么红粉佳人,红颜知己作陪。师兄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像他说的一样,只是单单喜欢自己。
  闻瑎苦笑了一声,神情涣散。她揉了揉头,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这么自恋了。
  宋端:“到了,上车吧。”
  闻瑎叹了口气,现在气氛又僵了,她已经无心思考任何其他问题了。
  车夫看了这两位大人的脸色一眼,也不敢大声喘气,连忙掀起车帘请他们坐上去。
  马车夫再次甩起缰绳,“吁”,马车呼啸着驶过街道,这次比来的时候平稳多了。只是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冷到了极点,至少闻瑎是这么认为的。
  车厢内,迷离的昏光,只有时而飞起的窗帘送进来一丝光线。宋端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分不清是温柔,还是忧郁。
  闻瑎始终阖眼假寐,自然不知那人一直看着她。不知为何,她的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的在抖,手心里全是汗。时间过得好慢,什么时候才能到县衙。
  她在怕我。
  宋端的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无数个蛇胆在胃里翻腾,他想把这种苦吐掉,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车夫停下马,敲了敲车门,打破了车内无言的氛围。
  他恭敬地说道:“二位大人,到地方了。”
  闻瑎迫不及待地准备下马,可她偏偏看到宋端的表情,怔然的愣在了那里。
  小师弟,你莫怕我。
  宋端小心翼翼地有些试探的询问道:“小师弟,能和你聊聊天吗?”
  闻瑎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涩。
  她唔了一声。
  -
  县衙后堂,巨大的“廉”字苍劲有力的写在照壁上,牌匾上挂着思補堂三字,这里是衙门平日里开会的地方。
  陈毛生站在那里踱来踱去。
  第55章
  “闻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陈毛生一眼看到闻瑎,立刻向她冲过来。
  闻瑎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陈巡检,找我何事?”
  陈毛生看了一眼宋端,有些为难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端冷脸看了这个巡检一眼,不过看向闻瑎时眼睛瞬间回温:“那我先去休息了,小师弟,你聊完记得来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说。”
  闻瑎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僵硬的,她点了点头。
  陈毛生把闻瑎拽到一旁,脸上焦急的神色盖也盖不住:“大人,您可得救救小的。”
  说完就要给闻瑎跪下磕头。
  “你别急,”闻瑎拦住他,“若是我分内之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陈毛生眼神闪躲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终于抛开所有顾忌,“陈向坤打算杀我,大人,求您救救我。”
  “陈向坤可是那位乡绅?”闻瑎反问道,“他与你什么关系,又有何冤仇,非杀你不可?”
  陈向坤跪在地上磕头,“大人,我说出来您可千万别怪罪我。”
  闻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话。
  陈毛生深吸了一口气,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陈向坤今天上午大发雷霆,找人套了个麻袋把陈毛生套了进去,拳打脚踢,并且通知他若是今日不能把闻瑎的把柄找出来,就让陈毛生陪葬。
  陈毛生颤颤巍巍地继续给闻瑎磕头:“大人,小的原来不是故意给陈家传消息的,但是没有办法,我不这样做就得死。您得救救我,救救我。”
  闻瑎:“你先站起来吧,你在这样磕下去,我怕陈向坤还没有来找你麻烦,你就已经磕死在我面前了。”
  陈向坤是这么暴躁的人吗?闻瑎想到她唯一一次见到的陈向坤本人,而且若陈向坤真打算让陈毛生死,还会给他机会让陈毛生有命活着来找自己。
  闻瑎打量着满脸惊恐的陈毛生,心里思忖片刻,或许,还有一种可能,现在的陈向坤已经不是谢远林了,而是他本人。
  “你上一次见陈向坤是什么?”闻瑎打量着他,目不斜视。
  陈毛生使劲揉着头,苦苦思索:“上次,就是您吩咐我去县城南抓人那次。对对,就是就是那次,我刚回来就被那个叫陈三的管事给带走了。不过这次我倒没见着他,明明前几次他都会站在陈向坤身后的。”
  “那时候陈向坤本来想打断我的腿,可后来他又放过我了。大人,小的真的是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求您救救我吧。”
  陈向坤痛哭流涕,但是他那张脸配上这种表情,实在是难以入目。
  闻瑎制止了他想要抱着自己的腿继续哭的举动,有些嫌弃地后退了几步。
  陈毛生垂头丧气,闻大人好像不吃苦肉计,那要是她也不帮自己,真的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而且让他找闻瑎的把柄,最好是能让她犯罪下台的那种把柄,那不就是让他送死。
  那宋大人可是京里来的,他眼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看不出宋端对闻大人的维护。到时候把柄没找到,他先被人杀了可不得了。钦差大臣可比陈向坤厉害。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把一切说出来,至少有一条命在。
  他想到陈向坤眼底的狠戾,那可不是说玩笑的,虽然这半年他脾气比原来好了些,但是早些年,他亲眼见过一个人被陈向坤活活打死,杀鸡儆猴,反正他在陈向坤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闻瑎蹙眉,陈三,这次不在。难不成谢远林真的已经离开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走,闻瑎可不相信谢远林会是什么简单的人,他如果真的离开了,说明他在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是更为恐怖的是,她自己并不清楚谢远林的目的,闻瑎瞳孔微微收缩,眼皮不自觉的抖了抖。
  “你可记得陈向坤的右手上有一道长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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