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您不嫌弃小女骄纵便是。”
李蕴闻此话,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父亲何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况且她与那个贵客不相识,何来嫌弃一说?
李蕴心中怒火难歇,她知道父亲这几年来安分守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表像,私下暗集势力,只待一个时机罢了。
父亲近几个月频繁接见外族异帮,邻州郡郡王后,她的宝库中便会出现不少稀世贺礼,其中免不了婚嫁时的那些香炮镯金,三牲海味。
李蕴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父亲想推她出去与权贵结亲。
但让她嫁给不喜欢对的人,这绝无可能。
李蕴没再听到屋内谈论什么重要的信息,只偶尔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那少年便起身准备辞别了。
少年走至门边,忽然顿下回首笑道:“册封大典不久后便会如期举办,那时还望王爷能带县主莅临我南疆。”
“若有缘分,说不定两国可结秦晋之好。”
肃王听罢一顿,反应过来这位新君是何意后,紧锁的眉头总算松开了,可片刻后,他又又道:“陛下心中不是有王后的人选了么?蕴儿是我的独女,就算嫁人也做不得妾。”
“您也知道只是人选罢了,若县主肯下嫁南疆,我自然不会委屈县主。”
李蕴听见脚步声,一溜烟儿地藏到梁柱后去,等所有人退下,她才跪坐在中央的蒲团上,给肃王行跪礼。
肃王余光瞥到李蕴时愣了下,笑哼:“无事不献殷勤。”
“听说你最近看上了个阶下囚?”
李蕴毫不避讳:“是。”
“不过您误会了,他与寻常囚犯不一样,他是谢鹤徵,河东谢氏嫡出的三公子,是大梁赤焰军的主帅。”
肃王故意反问道:“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谢家如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可百年世族怎会说倒就倒?谢家有诸多旁枝旧势分布在各州郡,若他们肯团结一心,力量不可小觑。”
李蕴沉默片刻:“父亲明知接纳朝廷通缉犯是死罪,可却迟迟不动手,甚至默许我将人留下,不就是想借剩下赤焰军和谢家的力量么?”
肃王不语,半晌后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有此打算,可我并不知谢鹤徵是什么态度。”
李蕴垂眸:“可等他养好伤后,父亲与他亲自商议,女儿不信他不想东山再起,报仇雪恨。”
肃王听罢嗤笑道:“那东山再起后呢?是不是要对付咱们了?”
自古以来,恩将仇报的人不少,李蕴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咬唇道:“谢鹤徵只是一个棋子罢了,怎会让他真正掌权?到那时借他的势,洛都会比现在强大许多,彼时还怕压不住区区赤焰军?”
“女儿只是贪图美色罢了,绝不会付出真心。”
肃王若有所思,他淡道:“你说的不错,如今大梁中空外虚,内忧外患,是反的好时机,洛都需要集贤纳士,收集各方势力。”
“可若谢鹤徵答应,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
李蕴不禁攥紧手心道:“自然是招纳赘婿。”
.....
大寒一过,连接下了几日的鹅毛大雪,也在春光的照耀下,逐渐消融,屋檐上垂挂的冰锥子砸在地上,没一会儿廊下便积了几滩水。
天寒地冻的,湿气又重,谢鹤徵的腿疾又复发了。
没了谢家大夫的药,腿疾一发作恐怕只能生生的忍过去了。
少年卧于榻上,脑袋混沌,四肢乏力,薄唇苍白如雪。
掌心里的被褥被攥成皱巴巴一团却一声不吭,僵持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瞥了下站在他面前的李蕴。
然后,垂下眼皮,翻了个身。
“你敢背对着本县主”李蕴咬牙道:“转过来。”
见谢鹤徵不理,李蕴也不耐烦了,这人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宁愿疼死也不愿向她求药。
她脱了身上那件鹅黄小衫,嫌弃地朝角落一扔,随后又把一朵鸢尾珠花扯了下来,扔到谢鹤徵胸口。
“你还对那个细作有情?”
李蕴把桌上的剪纸小像拾起,胁迫道:“再不转过来,我就把它撕了!”
小像上剪出的女子杏眼漉漉,丹唇轻启,着鹅绒小衫,浓密的发只用着一支鸢尾簪挽起。
听见“唰拉”一声,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下,却再没什么反应。
片刻后,他回头抓起身上那支新簪子,看了半晌淡淡道:“撕
了?……还是烧了吧。”
李蕴愣了愣,把纸屑扔在地上,让丫鬟们扫了去,这小像是她昨日从谢鹤徵手里抢过来的,那时候,他还在看着小像出神。
随后她笑了笑,在谢鹤徵身边坐下,双眸上下将少年的身体扫视了一番,怜惜道:“是不是很疼?”
谢鹤徵闭着眼,轻轻嗯了声。
“不犟了?”
“嗯。”
谢鹤徵在这短暂的几秒,把他和林锦璨的一切,都想明白了。
他没还她的恩,她欠他的账。
李蕴听罢,给他唤来了洛都最好的大夫,一剂药敷药上去,很快就不疼了。
“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话音未落,谢鹤徵忽感膝上一阵灼热,待他睁眼,李蕴的手已悄然覆盖在他腿内。
少年蹙眉,认真地看了眼面前的人。
李蕴撒发的模样比往常看起来要温婉许多,也是圆圆的杏花眼,鼻子上也有一颗小痣。
清醒时,谢鹤徵亦觉两人有六分相似。
出神之际,李蕴愈发得寸进尺起来,谢鹤徵终于抓住她欲探下去的手腕,一把将人翻在身下。
这突然一下,李蕴倒也是意外:“……无礼。”
谢鹤徵全然不想听她后面说了什么,手指不禁抚住她可爱的唇,狠狠蹂躏起来。
少女先是愣着的,慢慢的神情便痛苦了起来,细眉轻蹙,鼻间发出微吟。
他记得,那个女人在他身下承欢时也是这副表情。
李蕴没有挣扎,双手扶着他的腰,欲梗着脖子去找他的唇。
浓烈的香在鼻间扫过,谢鹤徵躲开,把人摁在榻上。
真像,可惜赝品终归是赝品。
那个女人根本不会这样主动吻他,抱他。
她就该给青墨和十万精兵赎罪,就该给他未出世的孩子陪葬,尸体就该藏在阴湿地底下,被虫子慢慢啃噬腐烂。
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凭什么可以依偎在他仇人的怀里安稳度日?
后脑勺重重磕在枕头上,李蕴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她堂堂县主,轮不到一个阶下囚来戏弄她。
他不从她,她偏要折辱他。
李蕴才准备叫人拿来皮鞭,便听谢鹤徵道:“那日县主和我说的事,我想好了,我答应你。”
“我愿入赘肃王府。”
为自己背水一战。
.....
李蕴心情大好,告知肃王后,这场来的疾风骤雨的婚事,在下月十五日如期举行。
肃王府当日锣鼓笙箫齐鸣,房檐廊角,梅枝树梢都挂着红绸子。
喜婆带着人闹完婚房,便默契地一起散去了。
李蕴上前摘了谢鹤徵的腰封,将人一把推倒后,便肆无忌惮地跨了上去。
在此前,谢鹤徵总会找各种理由拒绝和她亲密,除了龌龊的法子,李蕴什么勾人的方式都用了,可惜该要的反应一点没有。
今夜成婚,夫妻行周公之事,是天经地义,这下看谢鹤徵还能怎样推脱。
少年双臂摊开在褥子上,凤眸冷冷地看着他,好似这个人从不知欲望是何种滋味。
李蕴一手解开少年的衣襟,一面看了眼那杯放了合欢散的合卺酒。
这次谢鹤徵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拒绝她了。
谢鹤徵的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面部也慢慢变得潮红,他蹙眉道:“你下药了?”
李蕴一愣,咬唇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父亲器重你,也是因为你是他的女婿,而非你前些日子带兵围剿,立下的战功。”
半月前,有大量贼寇侵入洛都,本以为只是普通贼匪,哪想两军交战,对方兵甲实力不容小觑。千钧一发之际,谢鹤徵提议撤退,在敌方放松警惕时,他再带小部分精兵折返,把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当日,谢鹤徵便交出赤焰军虎符,以表诚意。
肃王大喜,本一直拖着的婚事,很快应了下来。
屋内绛烛残泪,珠帘微动,谢鹤徵松开拧着的眉,拿起一旁竹篮里的金剪子。
“你要做什么?”
李蕴看着那柄朝他自己的剪子。
话音未落,锋利的剪子将掌心划出一道长而深的血口子,鲜血噼滴啪哒的坠在李蕴的喜服上。
窗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谢都督,前方战事来报.....”
痛感很快掩盖掉了那点燥热,他扔了剪子淡道:“兵临城下,我没时间陪县主玩游戏了,望县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