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锦璨暗暗扶额叹气,这下她们的身份是真的瞒不住了。
李美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空洞的眼神一亮,歪斜的脑袋一抽,嘴角扬起诡异兴奋的笑,朝谢鹤徵奔了过去。
还未近身,意料之中的,李美人被暗卫狠狠踹倒在地。
李美人痴痴地望着谢鹤徵,神色悲悯:“孩子,好孩子,我是你阿娘,我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啊哈哈哈!”
女人琥珀色眼眸闪烁的泪光。
谢鹤徵一愣,厌恶地瞥了眼女人:“将这个疯子押回去,派人治好她,日后我要亲自审问。”
“是。”
少年回过神,也不知道他方才再心软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他重新将剑转头,缓缓横在了林锦璨脖子上,一条红痕赫然出现在少女雪白肌肤上。
异常冷漠:“翠翠姑娘,她的话你怎么解释?”
林锦璨垂眸,心里咯噔了下。
完蛋,那种方法根本没用。
“你…要杀我?”她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无辜的,什么雍熙公主?我根本不认识她们,一个疯子的话有何可信?”
少年眼眸微眯,手却分毫未动,淡道:“不怕死,可以继续哭。”
“我是大梁人,夏国自古以来便我的敌人,我的兄长,叔父,大伯都是死在他们的银枪下,若发现夏国余孽,我不会心软,定会将其斩草除根。”
他沉沉道:“宁杀错千人,不放过一个,我向来如此。”
林锦璨深吸一口气:“那大人怎样才肯信我?”
“亲手杀了她。”
林锦璨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跌入谷底,她看向头发花白的老人,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刻下了太多。
莫大娘儿时丧父丧母,中年丧夫如今到了晚年难道又要死于自己呵护了半辈子的人手里吗?
可是她明明发过誓,要给她过上最好的日子。
那可是自幼带大她的乳母啊。
莫妈妈她教她用筷子,教她走路,第一次来月事,也是她陪伴着。
她是比母亲还要亲密的人啊。
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她怎么会做?
“可我没杀过人。”
谢鹤徵嗤笑,拖起她的手,将剑放入她的手里:“不怕,我教你。”
少年站于她身后,左手搭上剑柄,瞄准莫大娘的心脏:“用你打我的力气刺进去就好了,会很快,她不会太痛的。”
“再犹豫,我可就认为你是舍不得了呢。”
林锦璨手心出着汗,握剑的手颤抖着,她闭眼缓缓走近,准备离心脉偏右的地方刺入。
伤及此处,不会立刻毙命。
锦璨的眼眸在谢鹤徵看不到的悲恸,她嗓音哽咽:“莫大娘,我,我对不住你…”
然而,剑入胸膛的刹那,莫大娘居然伸长脖子,把身子一侧,把剑不偏不倚地悄然送入自己的心脏。
年迈的妇人口中顿时喷涌出鲜血,她看着天空莞尔笑意:“我来陪你们了…”
谢鹤徵一怔,下意识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少女,他原本只是想诈一诈她们,却不曾想这妇人竟会自尽?
小女孩尖叫一声,跑到尸体便摇晃着哭喊道:“奶奶?不要啊…奶奶!爹娘都不在了,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你醒醒好不好?雪鸯错了,再也不会和您顶嘴了,呜呜呜,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林锦璨恍惚地看着满手鲜血,此时脑中轰然炸响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喘着气,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五感几近消失。
她亲手杀了最疼自己的人。
林锦璨捏紧衣袖,艰难地转动脑袋,看着少年手背上零星血点,咬牙。
她双腿一软,捂住绞痛不已的心脏,踉踉跄跄地朝竹上靠去。
林锦璨看了眼顾兆,立刻抬手,将掌心狠狠朝少年脸颊劈下:“你滥杀无辜,就是个白眼狼!我林锦璨日后必定会日日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病痛缠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般狠毒的诅咒,让在场的人一怔。
他们知道,这姑娘定是活不了了。
谢鹤徵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下,灼烧和刺痛感蔓延至整张脸。他把嘴角的血舔舐干净,忽然病态地笑了起来:“是么,那多谢你恨我。”
然而,少女却不再理会他,用看乞丐的眼神瞧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即使是在南方,春日里也是春寒料峭的,小姑娘只着一件素衣,扶着竹子一瘸一拐地走着,那离去的背影决绝而孤单。
谢鹤徵心里一拧:“你要去哪儿?”
“放开,我要回家去。”
“不行!回来。”
“…畜牲。”
谢鹤徵听见这一声辱骂,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冷笑:“哦,不听话了?”
他笨拙地试图用恐吓挽留眼前的人:“别忘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要你死,就跟踩蚂蚁
一样简单。”
林锦璨冷冷一笑,藏在袖子里的手抓住了夺人命的暗器:“顾大人,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再也不会见了,你若要杀便趁现在吧。”
谢鹤徵压下心里的酸涩,他把林锦璨箍入怀里,沉沉道:“不能不见,我不许你走,跟我回家去…”
“那什么狗屁夫君,我不许你嫁了。”
第8章 旧仆“她要他滚。”
“不嫁?难不成你在觊觎一个有夫之妇的女子?”
林锦璨怒目而视,随即哼笑着,没有了一点温婉可人的样子,她转身利索地抽出谢鹤徵腰间的佩刀,将刀刃横在脖子上。
“你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她后退着,实在是想摆脱眼前这个叫顾兆的男人。
既然杀不了他,那么今日便从这个危险男人手里逃出去,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反正只是萍水相逢日后再也不会相见的过客而已。
眼看少女雪白的肌肤被鲜红的血淋湿,谢鹤徵心里一紧。
虽然她不会真的抹脖子,但他怕这姑娘玩不明白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万一失手弄破动脉了怎么办呢?
这样鲜活真实的人儿,他许久不曾见过了。
这个叫翠翠的小姑娘会因故意调侃害羞脸红,惹她生气了会鼓起气揍人,难过了会瞥着小嘴悄咪咪哭。在谢府,除了他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儿外还会有谁这般纯粹。
这样喜形于色的人儿,会有什么坏心思?
若有,那岂不是是更有意思了。
把这个小姑娘留在身边,能当养只小野猫逗逗解闷也不错呢。
可惜,她要嫁人了。
日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唱歌谣哄别的男人入睡,为别的男人吹伤口,与别的男人人**怀孕生子,为别人笑为别人哭。
心里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了上来,谢鹤徵像被扔去酿醋的坛子里浸了一晚上似的,浑身酸痛的很。
“好,我不过去,你先把剑放下。”
林锦璨想起李美人的指证,她挽起袖子,将一段白藕似的手臂暴露在众人面前:“顾兆,你看好了,她说的雍熙手臂上有牡丹胎记,那你可看好了,我没有!”
少女雪白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点朱红,那是守宫砂的痕迹。
哪有小姑娘家把手臂暴露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呢!
她真是疯了!被他逼疯的!
谢鹤徵鼻尖莫名酸涩了起来,要狠,打他骂他就是了,何必作贱自己。
他转头把气撒在了他的暗卫身上:“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身去!”
围了竹林一圈的黑衣暗卫,互相对视一眼默默不语。
“我错怪了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什么雍熙,我忘了,她早就被谢家那狗屁三公子毒死了。”
众暗卫看向自己骂自己的谢鹤徵:“???”
林锦璨拧眉,原来当年灌她毒酒的原来又是那个家伙!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她把剑在空中划了几下,跺脚急道:“离我远点儿!”
谢鹤徵“偷袭”失败,他无法只好叹气:“好,我这就滚,你…保重,一路平安…”
“对了,你身上的盘缠够不够?不够,就把我这块玉拿去当了。”
林锦璨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看着那块上好的莲花纹玉佩一愣,她承认有点心动了。
千机阁一个月的俸禄才一两银子!
平日里连自己吃酒的钱都不够呢!
她有点不好意思,可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她嗫喏着,声音如纹呐般:“那…给我。”
谢鹤徵垂首一笑,随即便把玉佩扔了过去。
这小姑娘还挺贪财。
目送少女缓缓离开自己的视线后,谢鹤徵招来属下。
青墨很确定自己公子方才是在演戏,他单膝跪下听令:“公子,有何吩咐?”
“青墨,你去瞧悄跟着她,记住可千万别让她发现了。”
青墨颔首,把手掌放于脖子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公子,你放心,一个小娘子而已,要杀她就跟撵死一只鸡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