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在干什么?”
林锦璨怔住,将袖中的暗器一并扔了下去,吸着鼻子说:“帮…帮你捶捶背嘛,我好胖,怕你累…”
“又在搞鬼…”
少年把人横抱了过来,轻哼:“等出去了让你好看。”
他抱人的姿势很舒服,林锦璨被晃的有些发困,后来渐渐地撑不住,便勾着他的脖子不想动弹了。
慢慢的,林锦璨眼皮子打起了架,胸口像有一团蚂蚁般咬着,呼吸也有些不畅快。
林锦璨感到不太对劲,她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左腿,却完全感觉不到痛。
完蛋…她根本不是困了,这是毒发了啊。
*
广阔平坦的稻田间,一行白鹭展翅飞上青天,村落鳞次栉比,田间的水牛埋头耕作。
初春融化的小溪边,一间虽破旧但整洁茅草屋立着,斑驳老旧的柴门角下,一只小炉旁正冒着热腾腾的水气。
这里曾是大夏的国土。
看来,他猜想的没错。
谢鹤徵看了眼怀里睡过去的人,朝她软嫩桃红的脸颊掐了一把。
小姑娘满头大汗,细细的眉毛蹙成一座小山,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他袖子上淌。
真的晕过去了。
他叹气,抬手叩响门扉。
里面出来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小女孩,她玩着手里的辫子,见是个模样俊美的男人,刚努起的嘴便放了下来:“你们干嘛?叫什么哪里人?要借宿报上名来。”
谢鹤徵把编造的身份和名字重复了一遍。
“她,是我的妻子。”
“她身子向来不好,是我一时疏忽,让她着了凉,姑娘可否收留我们一晚?”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随后跑回屋子朗声:“奶奶!有客人来了!”
…
林锦璨又梦魇了。
梦里,她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周遭是熊熊烈火,骇人的惨叫。
一圈圈如林牌围绕着她阴魂不散。
当亲眼看见敌军铁骑踏碎兄长骨肉那刻,她整个人接近崩溃的状态,甚至最近,那些畜牲连怀着身孕的皇嫂也不放过。
空中飘散的衣裙碎片夹杂着女子哭喊,鲜血淋漓的回忆涌入脑海,拉着她下坠,再下坠。
忽然,一位少年郎踹开门掐着她的下颚,试图往她口中灌入鸩酒。
舌间苦涩,毒酒滚烫,痛入骨髓。
她死死盯着,对方容貌模糊,但唯独能看见对方那双深邃湿润的双眼红如滴血。
过往爱恨痴缠皆消散,梦里,她大喊一声,抬手用力一推。
“砰”的一声,瓷碗迸裂开里面褐色药汁四溅。
林锦璨骤然睁眼,她捂着胸口猛烈咳嗽,将吞入腹中的那口苦涩液体逼出。
左腿肿胀难忍,她抓住被子忍不住嘤咛了起来。
然而一双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额头,轻柔将她安抚,鼻间是一丝熟悉亲切的气味。
她转头的瞬间,一道年迈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令她错愕惊惶。
“雍熙公主,您醒了?”
第6章 废妃“某人记住你的嘴硬。”……
大夏国土位于南边,到了初春河畔的柳树已经冒出了黄色嫩芽。
柴门外传来沸腾声,屋里煮着黍米散发着香气,正值晌午,周围农户家炊烟缭缭。
“…雍熙,王后那个贱人,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床榻边,一个着灰色布衣的女子正趴在枕边咬着手指,对着她痴傻地笑,她抬手拧了把林锦璨的脸,随后龇起牙齿就要朝她脸颊咬来。
锦璨手足无力,只能勉强抵住了向她扑过来的疯子。
她还沉溺在错愕之中,若没出错,眼前的女子是被父亲废掉的废妃李美人。
她是南夷人,模样虽生动人心魄,娇媚可人,却并不得宠,才诞下皇子,便被父王逐出宫门。
林锦璨记得,那是他最不起眼的哥哥,这个哥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传闻说,四皇子缺鼻子少眼,样貌丑陋可怖见不得光。
但她不信,四皇子的母亲生的如此美貌,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丑陋?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不过,如今转念一想,无论在夏国时如何风光,到头来都是一样的,一样被敌军凌辱践踏。
乳娘曾告诉过她,把李美人的孩子送走的正是她母亲夏国王后。
因此这般恨之入骨。
疯掉的李美人望着她,那琥珀色的眼眸里慢慢凝结出泪珠,嘀嗒滚落在她唇边。
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执念。
眼泪又苦又咸,南夷人除了那双眼眸与他人不同外,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呢?
哦,对了,她蓦然想起,师父也是南夷人,也有如李美人一样的琥珀色眼眸,不知道他的眼泪是什么味道的。
她有点想尝。
门扉吱呀推开,一老妇人揪住李美人的耳朵把她提起:“你在胡说些什么?雍熙已经死了,这位是顾夫人。”
她转身:“怎么回事?她怎么偷偷跑出来了?没看见这里有客人吗,快把她锁回去!”
小女孩挠着脑袋:“知道了…”
林锦璨怔了怔一瞬间有些哽咽,泪眼朦胧,她颤抖着,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嗓音沙哑着:“…乳娘?”
妇人听罢眉毛竖了起来:“谁是你乳娘,别见了男人就喊爹,见了女的就喊娘!”
林锦璨不会记错,这是从小养大她的莫娘,如同她第二个母亲。
她知道如今这样故作不识,是为了保护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我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谢鹤徵背着一捆柴火从外边砍柴回来了,他没有银子,便想着干活来弥补这户人家。近年来战火不断,世道艰难,他们总不能白住。
见小姑娘拖着从未见过的女人就要往柴房走去,他蹙眉。
“怎么了?”
小女孩有些为难:“…这是,是我疯掉的姨母。”
李美人挣扎着,边哭边笑地疯癫道:“你身上有个胎记,我…”
“胎记?”
他看向躺在床榻上已经醒来的少女,挑眉。
妇人听罢叉腰:“诶?我说你管什么闲事儿啊!我孙女儿屁股上有胎记关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语罢,妇人就要撩开小女孩的裙子给眼前的男人看。
小女孩大哭:“哎呀!奶奶…你怎么能这样!那个破胎记丑死人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屁股怎么可以给一个男人看啊!啊啊啊!”
女孩儿赤红着脸一跺脚,大哭着跑出了小茅屋…
妇人见顾兆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雍熙,愈加肯定方才的想法,她带大小公主千金之躯,怎么会随便嫁给这么一个穷酸小子?就图脸?
皇宫里好看的男人多的很,雍熙也不曾正眼看过。
她反哼笑:“怎么?你说她是你娘子,你却连她身上是否有胎记都不晓得?看我迟早把你交到官府,告你拐卖妇女!”
谢鹤徵挑眉轻笑:“这怎么会?翠翠确实是我的妻子,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是吧?娘子。”
林锦璨为了不暴露,只能配合他,她乖巧地点着头,朝他张开双臂,示意要抱:“夫君…我好害怕。”
“……”
他只好走过去,将人儿抱起,嫌弃生疏地拍着少女瘦到露骨的背脊。
然而,小姑娘却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了他衣襟上和锁骨处。
他本想推开,却终究不忍心,只好轻声细哄:“好翠翠,不哭了,不哭了…”
“夫君,你不要走了,一直陪我好不好…”
“我不走,不走。”
啧…
麻烦。
谢鹤徵看了眼怀里娇软的人儿,心里那根生锈的弦忽然颤了下。
呵,这次就算了。
算她不晓得分寸,演过头了。
“莫家婆子在吗?听你家小孙女说你屋里有人中了千草花的毒,我这就放下手里的活赶来了。”
来者是村里专门给妇女看病的医婆。
林锦璨的伤口在后膝盖处,喊男大夫总归不方便。
医婆把门窗关好,让莫婆子去厨房把她带来的药草煎好,随后,取出白色步包里的小刀。
她掀开少女鹅黄色裙摆。
原本雪滑纤细的小腿上青紫的斑块遍布着,肿胀的地方一直到脚趾,伴随着少女隐忍的嘤咛,真叫人触目惊心。
医婆瞥见谢鹤徵回避的样子很不爽:“诶?你躲什么?你们不是夫妻吗?你媳妇儿都这样了还嫌弃?过来帮忙!”
“……”
“帮我把她的腿抬起来,我来吸这脓血。”
“抓紧点啊,她腿上有刺吗?还是你虚啊?回头我给你开几副补肾的药,不收钱!”
少女半截小腿在被子下若隐若现,谢鹤徵深吸一口气,背脊冒着热汗,手不由自主微颤,手心里那段滑嫩的皮肤跟泥鳅一样,他根本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