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过分家这种事情太严重了,谁家给一个姑娘家家的分家的,你要是分了家,咋个活?还是放下柴刀,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行吗?”
向遥不由得笑了下,她眉眼弯弯的,似乎不久前拿着柴刀到处砍的人不是她一样。
“大伯,你真是我今天见过的向家头一个说人话的人,真的。”
说话间,她松了松柴刀。
要是能解决掉这个成亲的事情,她并非一定要执着着现在就分家,毕竟在向家湾,她要是真分出来了,其实基本上算得上是会寸步难行。
这不是后世,火车票一买,行李箱一拉,就能去很远的地方租房子、找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她既不能租房,甚至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接掏出几百块钱来建房,更别提在没有介绍信的情况下去外地长久地待着了。
原本还想着就当做是替原身活好这个身份,挺到一年多以后也就海阔天空任翱翔了,但现在,她真是一天也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啊。
要是真的有什么办法能脱离向家就好了……
“行吧,我听大伯的,”向遥垂着的眸子霍然掠起,眉尾延伸出一个顺滑的弧度。
孰轻孰重,她自有衡量。
向根生憨厚地笑了一下:“哎,行,你赶紧将柴刀放下,别伤了人。”
外头还有一堆人在看热闹,向遥并不怕向家人又来干出什么事情,于是干脆地将柴刀竖在了墙角根。
张菊花盯着她的动作,见柴刀被放开了,张开嘴就准备让自己的气势卷土重来。
向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怵得她心里一惊,嘴巴嚅动了两下,最终哼出一个气音,到底没有说什么了。
虽然说是要坐下来谈,但向遥对跟向家人谈的兴趣一点也无,在众人脸上逡巡一遭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砰!”
房门甩得气势汹汹,撞得门框簌簌发抖,扬起一片木屑灰尘。
看热闹的人群并没有就此全然散去,有自忖跟向家关系颇好的大婶子老太太走进堂屋,眼睛一睃一睃地看周家带过来的聘礼。
“啧啧,这家人舍得嘞,瞧瞧这缝纫机,溜光水滑的,一看就很贵。”
“何止是贵呀,买这玩意儿都要工业票的嘞,咱们泥腿子人家就算攒一年的钱能买得起,那也弄不到票呢!”
除了赞叹这聘礼的贵重,她们也打量张菊花和周爱华的脸色。
“哎,要我说啊,这命里没有缘分,那就真的没有缘分,菊花嫂子,你也甭板着个脸了,你家丫头不愿意,那也没办法啊。”
张菊花看着桌面上淌着茶水的碎裂的搪瓷杯子,好半晌不说话。
这种丢人至极的事情已经令她一个字都不想说了,试问哪有孙女拿着柴刀扬言要砍当奶奶的?简直是倒反天罡了!
看热闹的互相对视一眼,看出来张菊花现在一点说话倒苦水的意愿都没有,他们要是还待在这里,难免就有些不会察言观色了。
于是口头上又一人劝了两句叫她放宽心,便相携着出去了。
人还没有出院子呢,那八卦的声音就隐隐被风吹到了堂屋里——
“这一家子也真是笑死人,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拿着刀子砍自家人嘞!稀奇,稀奇。”
“可不是,还不是张菊花不做人,向遥那丫头长得这么水灵,却要被逼着嫁个瘸子,这搁谁谁能过得去?”
“呵,你们看见没,那周家人拿过来的东西可是样样都好呢,听说就是根生家老二媳妇娘家介绍来的,肯定就是家里条件好呗,张菊花可不得捞一笔!”
……
说话间,几个人出了院子下了坡,背影逐渐消失不见了。
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人一个人敢说话。
片刻之后,张菊花狠狠拍了下桌子,咬着牙说道:“这贱丫头,还真以为我奈何不了她了?”
她看了一眼墙角边上的缝纫机和各色绑着红纸的聘礼,眼睛转了又转,朝着一旁默默唉声叹气一脸愁容的大儿子说道:“根生,听说阿明学徒那边的事情不做了?”
向根生不意他娘不说向遥的事情,反而说儿子的事,点点头:“阿明的意思是得罪了师傅,不想继续干了。”
张菊花:“这么好的前途,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我待会儿给你点钱,你明天去那边看看,先到公社里叫上阿明,一起买点礼品,给人家师傅说说好话。”
向根生不做他想,连忙点头应了。
他跟周爱华两口子这几天也是愁这事儿,好不同意给儿子弄了个出路,以后不至于只会种田,还能有个来钱的营生,阿明这小子说不干就果然不去干了,每天上山下河的,他们也着急。
没想到张菊花还惦念着这事情,不仅如此,还肯舍出点钱来让他们讨好一下那师傅……
向根生不由得心生一点愧疚。
他刚刚为了侄女的事情,还驳了他娘的面子,哎……
“行了,都先去干活。”张菊花沉着脸,看了一眼还在发怔的周爱华,又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做什么,木菩萨一样!吃了一肚子的气,还要把我们都给饿死啊?”
周爱华抿抿唇,将落在耳
畔的碎发挽到后面去,一句话不说,站起来去做饭了。
向军敞着腿坐在凳子上,灌了一口凉水,看着自家媳妇受了惊的脸,很是不满: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敢拿着柴刀吓唬人,要是咱二叔在,她哪里敢这么搞!”
夫妻一体,就算叶芳没有跟他说过一开始串联这事儿的打算,同为枕边人,他多多少少能勘破。
谁不想要住单独的房间?他也想。
他还想多生几个儿子呢,就小怡一个女儿,他着急。
张菊花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指挥道:“小军,你跟你媳妇一起,把这些聘礼都给搬到我房间里去。”
向军问道:“这不是还要退回去么?”
张菊花冷笑一声,避开不说:“叫你搬就搬,放在这儿没得磕碰坏了。”
叶芳比向军的脑子要灵活多了,当即就收拾好情绪,站起来推了一把自家男人:“走,奶叫咱们去搬,咱们就去,多说什么。”
向军被媳妇这么一推,没说什么了,站起来干活。
第86章 瓜瓜瓜瓜破而后立
“一群无利不起早的神经病,简直了!”
“我挖挖挖!把你们全埋坑里!埋坑里!呼呼——”
瓜田,向遥拿着一把锄头,弓着身子用力挖土,嘴里碎碎念念个不停,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给气的!
她停下来,拄着出头把,狠狠抹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点点汗珠,想了又想,还是气不过,大声唾弃了一声,继续埋头猛挖。
“埋了,全埋了!”
“这该死的穿书,该死的世界!该死的旱厕!该死的没肉吃!没手机!没网络!全埋掉!”
花生土豆挖了一堆,负面情绪也终于发泄得差不多了。
向遥躺倒在瓜田里,翠绿的花生枝叶横亘在脸上,遮住了每天一成不变的和煦阳光。
光阴明暗之间,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白皙的颊边缓缓滚落,蜿蜒出一条湿润的痕迹,悄无声息地钻进地里,踪影不见。
想回家了。
啊,想回家了。
啊啊啊!想回家了!!
良久,向遥在没有温度的太阳下爬了起来,继续干活,麻木而冷静地干活。
还是要有钱,她想。
……
翌日,向遥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哈欠,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大开。
愣怔了片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往日上午向家的院子里是十分热闹的,会有人在井边洗衣服,在院子里砍柴,也有向丽丽带着向小怡你追我跑地玩闹想,更有张菊花日日不停的指桑骂槐。
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整个向家什么声音都没有,竖着耳朵,却只能听见后山上的鸟叫和院子里母鸡偶尔的咕咕声。
至于人为制造的声音,愣是一丁点都没有。
有些不妙,向遥垂着眼睫。
片刻之后,她淡定地起床,换衣服,出门。
拉了拉用绳子拴成的门把手,一下,拉不开,再一下,还是拉不开。
她懂了,这是被从外面锁住了。
门虽然是木质的,但是手上没有工具的话,短时间内想强行撞破还是有些困难的。
向遥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在房间里看到什么趁手的工具。
也是,谁会有事没事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放上什么砸门的工具啊。
坐到窗前的瘸腿书桌面前,向遥拉开一块纤薄的布帘,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院子里确实没有一个人,连每天都在院子里玩耍的向小怡那小身影也不见。
她拄着下巴,心里颇为无所谓地想,张菊花这是准备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