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此前向亮又是踢门又是大吼大叫的,哪里会只有一点动静,她分明是看热闹看得兴起。
当然,向遥没有兴趣跟她对什么质,她只是,不喜欢自己被向秀秀当做热闹瞧而已。
听了向秀秀的借口之后,她无声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转身就回屋了。
而向亮,这会儿大概是从惊吓中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向遥那屋,见一片沉寂,还是不放心,又钻进自家屋子,朝着他姐发脾气。
“姐,你怎么不出来帮我!没看着那贱货威胁我吗?连我的作业本都被她撕碎了!”
向秀秀鄙夷地看他一眼,冷漠地说道:“难道不是你自己先招惹她的?活该。”
她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这个弟弟,更甚至,她心里永远有一股怒气,每回一看到向亮犯蠢,这股怒气就忍不住翻涌而上。
虽然她现在备受家里喜欢,但那都是她用自己会哄人的嘴,以及一遍又一遍强调自己在学校里成绩好、一定会读上大学、将来前途广阔,而换来的。
但向亮,一个满嘴脏话、行为粗鄙,成绩一塌糊涂只会惹祸的蠢货,凭什么就因为他带了个把,就天然受家里宠爱?
她以前是羡慕向亮,后来是看不起向亮,至于他的死活么,关她屁事。
左右爹娘现在又不在边上,她才没有心情装什么姐弟情深。
向亮在向遥那里吃了亏,现在又在自己亲姐姐这里被嘲讽,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向秀秀是他姐姐,就连他爹娘都总是说要他顺着他姐一点,以后还得靠着这个姐姐呢,他当然也就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又出门了。
这作业的事情,要想不被老师打手心,他还得重新买一个本子,去同大队的同学那里抄一份题目呢。
这两姐弟的事情向遥当然懒得探听,她一早就仰躺在席子上,注意力都在自己脑海
中的瓜田中了。
她很珍视瓜田的准入时间,平时并不会贸然进去,眼看着显示的准入时间越来越多,她就很有满足感。
双抢很快就过去了,她还是得继续积攒时间,打算不那么忙的时候,就去县城探探路呢。
缺钱呀!
她要有足够的安身立命的本钱,才能带着她娘过更好的日子呀!
第26章 瓜瓜瓜瓜你喜欢,你就去嫁。
双抢的时节说累也属实是累,但其实也不过是忙忙碌碌一阵子。
等所有的秧苗都整整齐齐地种进了水田里,又挨个儿拔掉杂草和稗子,这段忙碌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自上回向遥撕了向亮的作业本、又扇了他一耳光之后,老向家很是安稳了一段时间。
大概是因为从前她都是耍嘴皮子,在嘴上毫不留情地四处反击,但那一次,她是真付诸了行动。
大家光是看着满地的纸屑和向亮脸上那通红肿胀的巴掌印,都暗暗有些犯怵。
尤其是刘小兰,一开始还叫嚣着要打回来,但向遥当着全家人的面,将向亮说的混账话都复述了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呵,她爹向粮生活着的时候,在大队上的名声可不差,他们也不傻,向亮那番话要是传出去了,准没好果子吃。
不仅如此,他们老向家也必定要丢人丢到天边去了。
再感到委屈,三房一家也只能憋憋屈屈地忍了。
向家安静了,向遥也就舒心了。
挑了个晴朗的天气,她拎着竹篮,一大早的,就上县城去了。
石塘大队离县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过去,差不多三个小时。
走出去一小半的距离了,向遥后悔了。
这实在是太远了一点,看着前头遥遥无边的路,只觉得自己这双腿有点不太给力。
“咱就是说,这么远的路,就不能突然出现一辆汽车,让我坐上去,舒舒服服地吹空调吗?”她唉声叹气地嘟囔。
出门直接线上打车,上车就有凉飕飕的空调,啊,那是多么美妙的日子啊!
不像现在……
正幽幽想着呢,浑厚的吆喝声混合着车轮滚在泥石地上的颠簸声从身后远远地传来。
向遥眼睛一亮,迅速扭头看了过去。
嘿,虽然没有配置齐全的小汽车,但是有牛车也很不错嘛!
好歹人家除了四条牛腿,身后也有俩轱辘在转呢,可比人腿好使!
赶牛车的是大队里的武癞子,年纪挺大,约摸只比张菊花小上半轮。
其真名叫什么不知道,听说是小时候脑袋上的头发长得坑坑洼洼的,所以大伙儿都叫他武癞子,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的代名词了。
武癞子赶着车,显然也看到了前面的向遥,绽开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挥了挥手上用来赶牛的竹条:“前面是老向家的遥丫头吗?”
向遥热情地挥手:“是我呢,武叔公!”
这武癞子戴了顶大草帽子,倒是看不到帽子底下的脑袋上是不是还长了癞子。
向遥虚虚地朝他头上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挪了下来。
这才发现,牛车上已经坐了两个女孩儿,一个长头发扎麻花辫的穿白衬衫、军绿的裤子,另一个齐耳短头发则是蓝色上衣、黑色的裤子,原来是知青点的两位女知青。
这会儿两人也正打量着向遥,长头发的表情淡漠,瞧着不怎么友好。
倒是短头发的那个,等牛车靠近了,就勾起唇,打招呼:“你叫向遥吧?你也是去县城吗?”
向遥点点头:“是啊,翁知青,正好趁着今天没什么事情,就去县城瞅瞅。”
她已经认了出来,短头发的这个叫做翁雨虹,大队知青点内部的小队长,是当年来下乡插队最早的那一批。
记忆中,当初头一批分了两个知青来石塘大队的时候,小孩们都纷纷跑出去看过热闹呢。
至于不动声色打量她,却还以为她没看出来的另一个知青,向遥就更熟了——
不就是前一阵儿,要跟聂百川升华革命友谊的那位嘛!
当时不知道她名字,后来也就晓得了,人叫林燕燕。
向遥坦然承受对方的打量,但心里免不了腹诽:这林燕燕,不会是因为那天她撞破了那个告白场面,而在心里记恨着她吧?
不然怎么看她是这么个眼神呢,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也没有得罪她呀。
别说得罪了,两人之间连别的交集都没有。
不过,莫名其妙就看不惯一个人的例子多了去了,她倒也不在乎,当下看也不看林燕燕,只和武癞子和翁知青说话。
既然碰上了,向遥当然也被武癞子邀请坐上了牛车。
一番感谢之后,她一屁股坐在了车板边缘,捶了捶自己的腿,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哪怕是屁股被颠簸得生疼,那也比走路强啊!
感谢武叔公,感谢大队的好大牛!
回头她一定喂这头牛吃一把最嫩、最新鲜的青草!
既然都坐在一辆牛车上了,乡里乡亲的,不说话肯定是不可能,翁知青和向遥寒暄了几句之后,彼此也就渐渐熟稔起来。
向遥问道:“你去县城,是要去拿家里寄的信?”
翁知青点点头,有些羞赧,还有些怅惘,小声说道:“上回跟家里寄信,说了我打算在这边安家了。”
其实也不只是去拿信,她是盼望着,家里知道她要安家的消息后,能给她寄一点钱和副食品票、日用品票。
原本这个想法暂时还只有知青点的人知道,但不知怎么的,翁知青面对着笑得如太阳花一样的向遥,就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明明向遥比他们知情点最小的知青都还小上那么一点呢,但就是让人觉得,她这人还挺可靠的。
向遥听了这话,面上的笑却不着痕迹地淡了一些,这个时候安家啊……
她小心翼翼地打听道:“是跟知青,还是跟咱大队的呀……”
安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翁知青已经决定,跟某一个人结婚,然后从一个城里人彻底成为一个乡下农民。
这对于任何一个城里来的知青而言,都是十分艰难作下的决定。
这农村的广阔天地,对他们来说,不是家,而只是一个响应号召、实现理想的陌生之地。
这地方培养不出他们的归宿感,甚至经年累月下来,当初满腔热血的理想之魂也逐渐消亡。
血凉之后,谁不想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呢?
向遥压下心中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了翁知青的话上。
翁知青脸微微一红:“咱向家湾的,你认识。”
向遥睁大双眼:“我认识啊?”
翁知青:“嗯,向国栋,跟你一个姓。”
向遥咋舌,这都不能算是认识了,这是正儿八经没出五服的向家亲戚啊。
向国栋的爷爷,跟原身的爷爷是堂兄弟,到了他们这一辈,也都还走动着呢。
而且向国栋这人,向遥有印象,人不错,老实肯干,热心肠,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怪不得翁知青看得上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