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他看得很清楚,朱棣私心里,本就想让朱高煦来挂这个帅。哪怕没有朱高煦,还有朱高燧。没有朱高燧,还有其他那些,跟着朱棣一道从风风雨雨中走过来的靖难功臣。
功臣第一,丘福。
就算因着兰溪之事,朱棣不让丘福上阵。丘福的后头,却还有成国公朱能。朱能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那不是个花架子。
“朱能又不是李景隆那个草包,他为什么舍弃朱能,而选我?”
他又说了一句,心中颇有些无奈。
纵然他上不了战场,他也希望,有人能将倭国打服。所以他义愤填膺,他亲自出马,奔走“造谣”。
“我上不了战场,可若有人能拿下倭国,我同样会高兴。”
只是,他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遗憾罢了。
“大哥是个敞亮人。”
徐妙容回了一句,心中倒不觉泄气。
李景隆的确无愧于“草包”之称。自打朱棣将他禁足后,李家便一日不如一日。朱棣不招呼人进宫,李景隆就只能在家荣养着。
养着养着,李家就门庭冷落了。冷落着冷落着,李景隆就快查无此人了。
徐辉祖拿李景隆当对照组,那么朱能的本事,可见一斑。朱能又没牵扯进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又是燕王府里出来的人,朱棣的确没理由不用他。
这么看的话,徐辉祖挂帅的可能性,的确微乎其微。
但微乎其微,不代表没有。
“大哥,若是,你亲自去陛下面前求一求呢?”
她又说了一句,脑海里灵光乍现。
徐辉祖却摆手,“没用。”
他能求,别人自然也能求。谁不想要军功,真要求到朱棣面前,他怕是,还要往后站。
“我话还没说完呢。”
徐妙容摇了摇头,觉得自家大哥果真是急性子,又笑了笑,道:“就这么大剌剌地冲到宫里去,自然是不成的。老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哥既然已经把场子热起来了,不妨,再热一点。”
“你这话是何意?”
徐辉祖没听明白,“妙容,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大哥,再造一回谣。”
徐辉祖:?
“为什么造谣?”
“造谁的谣?”
一连发问了两句,徐妙容道:“造你自己的谣。”
徐辉祖:??
“妙容,你跟我什么仇什么……”
一个怨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徐辉祖话音一顿。他明白了。
明白四妹妹的用意了。
他想用一仗来证明自己,朱棣心中,未必没有同样的想法。朱棣这个人,爱面子,当初将他保全,又将他起复,朝中虽有微词,那些个酸言酸语,却多在背后。
朱棣听不见,也就罢了。可若这些听不见的声音被听见了,朱棣一定,坐不住。
说他的人越多,质疑他的声音越大,朱棣被连带的,颜面越无光。毕竟当初出言保住他的,是朱棣。
为了自个的面子,为了证明自己没错,朱棣一定会有所表示。
而让他领兵出征,打下一场胜仗,便是最好的回击流言的方式。
“四妹妹啊。”
徐辉祖突然有些感慨,“人说《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多智而近妖,依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夸张了。
徐妙容心说,拿我和诸葛亮比,那是登月碰瓷。
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没接茬,只拿起一旁的茶水,故意说道:“说了这么多话,嘴巴好干。”
“那你多喝水。”
徐辉祖指了指她手上的茶杯。
她无语,干脆直说了:“大哥,你就没点表示吗?”
“你要什么表示?”
徐辉祖故作听不懂,说了一句“我的嘴,也很干啊”,他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而后抬脚,便要回去了。
大步流星往门外走,走了一半,他虽没回头,声音却清楚地传到徐妙容耳朵里:“一会,我叫人送一筐李子来。”
“谢谢大哥!”
徐妙容眼睛一亮,对着他大声回了一句。
应季的李子,甜中只带着一点淡淡的酸,她喜欢。不过,一筐子李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王爷,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她转过头问朱楹。
朱楹却没直接回应,他说:“橘子吃多了才会上火。”
言下之意,上次一筐子橘子都吃了,这次一筐子李子,也不在话下。
徐妙容闻言,很想白他一眼。
李子吃多了虽然不上火,但可能会胃反酸。这次,她要吸取经验和教训,适可而止。
说到橘子,忽又想到,还不知道朱椿和蓝氏近况如何呢。去兰溪之前,朱椿就眼巴巴地瞧着,想和他们一起去。
最上头的时候,朱椿甚至脱口而出,要还一护卫给朱棣。
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现在怎么样了。
既想到朱椿,便唤了留守应天的两个大丫鬟月栀和月芽来。哪知道,刚起了个头问了一句,月栀就道:“还没来得及同王妃说,蜀王殿下和蜀王妃已经回封地了。”
“啊?”
徐妙容有些意外,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忙问:“什么时候走的?”
“王妃刚去兰溪没多久,陛下就下令,让他们回去了。”
月栀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临走之前,蜀王殿下和蜀王妃留了信,昨晚王妃回来的太晚了,奴婢没敢打搅,奴婢这就去取信来。”
不多时,她取了信来。
徐妙容接过,打开一看,多是些道别之语。什么离别总是太匆匆,想起来还如一梦中,什么明亮的月光在流淌,流淌在兰溪,流淌在蜀地,流淌在应天……
字里行间,是朱椿一贯的文艺风格。只她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字,没忍住问了一句:“十一哥和十一嫂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蜀王殿下没说。”
月栀摇了摇头。
徐妙容便也不再问。
朱椿在信末说了,后会有期,他日再来。
这个再来,便表明了,他不想回去。而刚刚,月栀说了,朱棣是因为架不住朝臣们的轮番上书,说藩王怎好一直在应天久待,才不得不把人放了回去的。
如今,留在应天的,还在应天,该在封地的,都在封地。徐妙清走了,朱橚和冯氏走了,现在朱椿和蓝氏也走了,她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又想到,朱楹说了,朱棣让他去兰溪,是拿他探路,而他,也在试探朱棣的心意。现在朱棣的心意已经明了,他或许会予他们自由。
前提是,他们牺牲掉兵权和朝廷固定给予的岁禄。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朱椿和蓝氏还真能回来??心中忽然有些期盼,倒也把那几分寥落收了收。朱棣既发了话,让她不要进宫,她便当真在府上养精蓄锐。
一连吃喝玩乐了好几天,这日,她深觉再躺下去就要废了,便收拾一番,往两个铺子里去了。
红红花木和云华堂的账本她已经看过,流水没什么问题,收益也依然可观。但,毕竟许久没去实地里看过,她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看。
主仆几人先往最近的红红花木去,掌柜的闻讯,早已候在外头。徐妙容缓步而入,打眼望去,只觉,铺子里好像冷清了不少。
想着正午将至,外头暑热难消,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留意过门外,门外的人,也比先前少了许多。外头人少,里头人更少,原也合理。
她本来没放在心上。
可,随口问了掌柜的一句:“这几日,生意是不是有所回落?”
掌柜的却有些……掌柜的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怪,他先叹了一口气,而后才道:“昨日还好好的。”
说事就说事,怎么还叹起气来了?
徐妙容心中颇觉怪异。
红红花木的生意一贯不错,前几日看过的账本显示,流水稳定。哪怕这几日天热,生意有所减淡,也不至于淡到掌柜的在她面前叹气吧?况且叹气就叹气,昨日还好好的,这话又是何意?
难不成,昨日以及之前,生意都很红火,独独今日,生意突然不好了?
可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今天却不好了?天气又不是今天才热起来的,要说人少了,那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少的,这……
“今儿的生意,有多不好?”
她又问了掌柜的一句。
掌柜的伸出三根手指,小声道:“三笔。今儿只做成了,三笔生意。”
“三笔?”
徐妙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红红花木正式开张以来,生意最差的时候,一早晨也能做成十来笔生意。可今日,竟然只做成了三笔。
怪不得掌柜的叹息,就连她,也想跟着叹息了。
“铺子里明明没什么不妥,可今日就跟中了邪一样,迟迟不见人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