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现如今,李氏主动递了把柄,朱棣顺水推舟,不用将李景隆高高捧起了。李景隆在府上“避风头”,李氏和朱济熿没了靠山,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太原去。
  想到晋王府的复杂斗争,徐妙容突然很想对李氏唱一句:祝你平安。
  太原不比应天,晋王府的生活亦不如在应天松快。至明末,镇国将军遍地走。朱济熿这个爵位,不值钱。李氏两口子日后再怎么折腾,她都看不到了。
  *
  本以为朱棣说了要还盐,曹国公府会上门来要盐。可不知是李景隆太羞愧了,还是他忘了自家从李氏手上拿了五引盐一事,总之,到最后,由曹国公府出钱,回收加另买了五十引盐,送到了宫中。
  朱棣反手,将其中的二十五引盐分给了留在京师的全部亲王。余下二十五引盐,收入库房,只等给其余亲王发岁禄时,一并均分送过去。
  “左口袋倒右口袋,大哥的单,由小弟买。”
  背过人,徐妙容嘀咕了一回,她觉得,朱棣这个人,其实挺腹黑的。
  看在安王府比旁的王府多得了五引慰问盐的份上,也看在朱棣说到做到,宣布她赢了,允许她可以随意买卖花木,并让她供应三成皇宫和皇家园林所需花木的份上,她高赞,陛下你真是个明君。
  这一日,她在平山堂里画图表。她画了,一个简易的出库入库表。
  正对照着两份表看着呢,月桃跑进来,小声说:“王妃,周王殿下来了。”
  提到朱橚,徐妙容顿时脑袋疼。
  她知道,对方又是为了拜师的事来的。她不理解,朱橚到底怎么了。想讨教,完全可以找个人来问,实在没必要拜师。
  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只是经常出差无聊,在飞机上看了些纪录片和科普文章而已。她没那个水平,去当别人的老师。
  秉持着我就不出去,闹两天你就散了的策略,她待在平山堂里不出去。可朱橚,竟然日日都来。
  今日,她依然打算不出去。
  “王妃,周王殿下说,他要搬去和王爷一起住。”
  尽量保持平静地说了一句,月桃绷不住了,“周王殿下把床褥被子和碗筷都带来了,平时伺候他的小厮和太监,也跟着来了。”
  “王爷怎么说?”
  徐妙容觉得有点好笑,再一联想朱楹的表情,更觉得好笑。
  “王爷说,九成斋里地方小,住不下这么多人。”
  “那,周王殿下走了吗?”
  “没走。”
  摇了摇头,月桃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周王殿下说,他知道王爷一个人住在九成斋里。原先九成斋修的时候,就是住两个人的,他又不胖,如何住不得?”
  “周王殿下还说,长兄为父,太祖皇帝是王爷的亲爹,陛下如今是王爷的大爹,他就是王爷的二爹。二爹就要住,王爷还能拒绝不成?”
  “王爷,应该拒绝了吧。”
  “嗯。”
  月桃点头,“王爷说,随你怎么办,你想睡在王府门口,也没人拦着你,可九成斋,你想都别想。”
  二人正说着话,月芽也从前头过来了。
  她是来播报最新情况的:“周王殿下当真叫人在九成斋前头的花厅里铺了床摆了碗筷,周王府的那些下人们,都在他背后等着听他使唤呢。”
  这是带了十几张嘴来。
  徐妙容服了朱橚的脸皮,这个人,说翻脸就翻脸,说给好脸,就给好脸。先前他还和自己府上水火不容,见着机会就给自己使绊子的,现如今,因为一番科普,他开了智,竟然又赖上了自己府。
  估摸着一状告到宫里,朱棣也不见得会理会,在出去劝劝他和就让他坐冷板凳之间摇摆,月芽却道:“周王鼾声如雷,有池急得跟什么似的,想来求王妃帮忙,却又怕王爷责骂。王妃,咱们当真,就不管了?”
  “不管。”
  徐妙容一口回绝。
  凭什么老朱家的人来回横跳,她要出去帮着安抚?她不干,就不干。
  可,说好了不干,谁知道周王带来的那十几张嘴,怎么那么能吃。米面粮油迅速消耗,府上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绕道。
  看着见了底的米,徐妙容心中哀叹,思来想去,带着丫鬟们,往九成斋去了。
  本想找朱楹,让他把人快些扫地出门,可,才走到半道,就看到了他和朱橚一道站在花枝下说话。
  朱橚的样子……呵,一看就是被他们府上的吃食养胖的!
  反观朱楹,神色比先前憔悴了不少。不过他胜在年轻,再怎么没休息好,也比朱橚看上去赏心悦目。
  “师父,你来了!”
  朱橚满眼都是惊喜,顾不上和弟弟就着还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他直接开口,问正主:“要怎样,弟妹你才肯让我拜你为师?”
  “要怎样,五哥你才能不拜我为师?”
  徐妙容拿他的话反问他。
  朱橚愣了一下,“我什么不能拜你为师?是因为,我比你老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
  徐妙容顺着他的话回应,又说:“所谓长幼有序,父皇在时,曾定下规矩。你拜我为师,岂不是乱了规矩?其二,男女有别,你我虽为叔叔弟媳,可到底相处起来,不方便。”
  “这有何难?”
  朱橚完全不觉得,这点问题,也叫问题?
  “你卖花,就已经乱了规矩。四哥给你开了先河,同样乱了规矩。所以规矩一说,不存在。至于你说男女有别,这事好办,我已经写信,让冯氏来应天了。”
  冯氏,是朱橚的正妃。
  “五嫂也不能与你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啊。”
  徐妙容被他的行动力所震惊,可她真的不太愿意做他的老师。他们之间,不仅存在年龄和性别的壁,还存在,朱棣这个大壁。
  她心里是不在乎前者的,可,人在大明,表面上不在乎不行。而后者,那天在宫里,摆明了是不想让朱橚拜师的。
  朱橚若执意如此,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她。
  “冯氏做不到与我形影不离,那我就把几个侧妃都叫来。实在不行,我再娶几个,我向你讨教的时候,她们正好还能递个纸或者耙子什么的。”
  徐妙容:……
  她实在没话说了,干脆没好气地看了朱楹一眼,暗示:他是你哥哥,你来吧,我累了。
  朱橚正好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胡乱一琢磨,懂了。
  “是不是因为他?”
  他,指朱楹。
  朱橚觉得,他肯定说中了。二十二弟妹就是碍于朱楹的面子,不好应承下来。
  “朱楹,你说你,心胸怎么这么狭隘呢?前头你欲对我动手,我都不计较了,你怎么还计较?我的年纪,都能当你们的爹了,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不过是想在两只脚都迈进坟墓之前,把心中的迷惑都解决了,你大度一点,拿出我们朱家人一贯的气量来吧。”
  “五哥问我做什么?”
  朱楹却有些惊讶地反问了一句。
  他好像不觉得这问题是个问题,神情之疑惑,语气之不解,让朱橚都愣了一下。
  “你不介意吗?”
  朱橚反问。
  末了,又追问:“真的不介意?”
  “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朱楹有些无奈。
  朱橚摇头,没忍住嘀咕:“没见过这么自夸的。”
  他姑且相信了,二十二弟真的不介意自己拜二十二弟妹为师。既然二十二弟不成阻力,那么……
  “等等,我先去趟宫里。”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改口,火急火燎地往宫里去了。
  第41章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啊
  “老五, 你脑子里是不是也进了水?”
  宫里头,朱棣匪夷所思地看着朱橚,简直不敢相信, 刚才那番没人性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已经宣布二十二弟两口子赢了,也按照约定, 将皇家花木供应的三成份额分出去了。此外,他还白给了两口子五引盐, 又额外写了“红红花木”四个大字送过去。
  就这, 朱橚他竟然还不满意!他还想让他继续出血,再拿一些东西出来。
  “赵千里的画、韩昌黎的诗、端溪的砚台、澄心堂的纸,朕实在不理解, 你到底是怎么开的口?到底是谁, 给了你如此大的勇气?”
  “是你啊, 四哥。”
  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朱橚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拜师拜师, 手上空空如也, 叫哪门子拜师?四哥你是臣弟唯一的哥, 臣弟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哭诉了几句,朱橚满脸写着:坦诚。
  如果有可能, 他也不想来嚯嚯四哥, 可他的家产,都不在身边。他能拿出手的, 只有那五颜六色的花木。
  现如今, 人家二十二弟两口子自个也卖起了花木,哪里稀罕自己那点花木。没办法, 他只得求到了四哥跟前,想让他帮忙置办点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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