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而朱橚,真的开骂了。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我差点没死过去,你真的太狠了!”
  徐妙容:……
  是差点死过去吧,朱橚的语文能力,不太达标啊。
  她不吱声,朱橚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厉声道:“你还我这么多年的执着,你还我这么多天的好梦,你还我用尽了的笔墨和纸张!徐妙容,你知道……”
  朱橚哽咽了一声,眼睛里竟然有泪花闪现。
  徐妙容懵了。
  朱棣也懵了,意识到弟弟在干什么后,他去拉弟弟。可拉了半天,弟弟脚底下好像被粘住了,死活不肯动。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他头一次对弟弟黑了脸。
  黑脸有效,朱橚不哭了。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质问:“我问你,竹子到底是草还是树?”
  怎么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徐妙容实在心累,不得不诚实回答:“是草。”
  “那睡莲呢?它和荷花,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有。”
  “我再问一遍,竹子是草还是树?睡莲和荷花,有没有关系?”
  “是草是草,没关系。”
  徐妙容被问的烦了,旁边朱棣却疯狂对她使眼色,差不多得了,你就宠他一回,看在他年龄大的份上,让着他吧。
  “是草?呵呵呵呵,是草!没关系,你说它们没关系。”
  仰天狂笑了一回,朱橚好像傻了。终于平静下来,他白着一张脸,越发愤怒道:“吴茱萸和橘子呢,它们是不是亲戚?”
  徐妙容不想回答。
  “回答我,吴茱萸和橘子,是不是亲戚?!”
  朱橚却出离愤怒了。
  被他这么一吼,徐妙容也动了怒。你想知道是吧,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等会你气死了,可不要怪我话多。
  “是。”
  她回答了。
  “笔来!”
  朱橚喊了一声。
  什么笔来,看热闹的平阳王两口子蒙圈了。五叔该不会是疯了吧?
  转念一想,疯了,徐妙容就完蛋了。打起来,打起来,他们在心中摇旗呐喊。
  “笔来!”
  朱橚又喊了一声。
  朱棣实在不想劝了,不听话的玩意,爱咋办咋办。“给他纸和笔。”
  叮嘱了一句,伶俐的宫人迅速送上了纸笔。
  一众人只看到朱橚笔走龙蛇,顷刻间就在那白纸上画出了一堆不知道是啥的玩意。
  “莴苣和菊花是不是亲戚?”
  “是。”
  “枸杞和茄子是不是亲戚?”
  “是。”
  “那龙葵呢?”
  “龙葵也是枸杞的亲戚。”
  “它和谁更近?”
  “茄子。”
  “当归呢,当归和芫荽,是不是亲戚?”
  “是。”
  “芹菜和胡萝卜,是不是亲戚?”
  “是。”
  “当归和芹菜,是不是亲戚?”
  “是。”
  “所以当归和芫荽,芹菜,胡萝卜都是亲戚?”
  “对。”
  “胡萝卜和萝卜呢,它们是不是亲戚?”
  “不是。”
  “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问出来,朱棣喝茶看戏的动作顿了一下,徐妙容也愣了一下。不是只有判断题吗,怎么还有论述题?
  这题,她无法用这几个人能听懂的语言说出来。
  胡萝卜和萝卜,虽然一字之差,可它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东西。胡萝卜是伞形目伞形科胡萝卜属的,而萝卜,则是十字花目十字花科萝卜属的。
  这两个萝卜之间的亲戚关系,比茄子和枸杞之间的,还要远。甚至可以说,两个萝卜,虽然长得很像,实际上却八竿子都打不着。
  不过朱橚竟然想到了这个典型案例,可见,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自己想吧。”
  她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朱橚却看着她,一直不说话。
  她有些毛骨悚然,朱橚又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终于,他说了句人话。
  徐妙容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可以不做题了。
  “这世上,叶子最小的植物,是不是苍苔?”
  “不是。”
  “不是?”
  朱橚的身子摇摇欲坠,他的脸更白了,哆哆嗦嗦放下手中纸笔,强撑着问了一句:“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
  徐妙容并非想戏弄他,她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算是看出来了,鸡生蛋,蛋生鸡,问来问去,没完没了了。
  她不回答,朱橚却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一样,紧紧捏着拳头。他咳了一声,沉默了许久,方道:“若是我肯拜你为师呢,你愿意……告诉我吗?”
  卧槽!
  徐妙容感觉,雷劈她了。他们不是仇人吗,为什么要拜她为师,为什么是朱橚,要拜她为师?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会,脑子里有一串为什么。
  朱楹也呆住了,他明显惊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朱棣。
  朱棣这会儿脑子是懵的,他是让弟弟道歉来着,弟弟怎么就拜师了?
  朱济熿两口子也懵了。不是快要打起来了吗,怎么五叔突然纳头就拜?
  为什么为什么?
  每个人脑子里都有一连串的为什么。
  最终还是朱棣先反应过来,斥了一句:“你胡闹!”
  而后,他板着脸,教训弟弟:“你个当叔子的,要拜弟媳妇当老师,传出去,外头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三人行必有我师,为什么要笑?”
  朱橚沧桑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倔强,他说:“孔老夫子都不笑,别人还敢笑?”
  孔老夫子。你个从小逃学被老爹的鞋底子打到大的,竟也好意思提孔老夫子?
  朱棣感觉,气不顺了,心里有火没处发,想到平阳王两口子还没处理呢,今天最先开口的,也是他两口子,便指着他二人,骂:“你们两口子,真是恶心的朕晚饭都吃不下。癞□□都没你们能跳,你们给朕滚回太原,挤脑子里的水去!”
  “四叔。”
  朱济熿蔫得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四叔骂人,真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可他喵的,他压根就不想回太原,太原,那是跟他不对付的大哥的地盘。
  四叔,你不是只想把朱家人扣在应天么,你扣啊,你怎么不扣了。
  “镇国将军,是朕给你们最后的体面。赶紧滚,滚之前,把盐还回来,还有,让你们那没眼色的爹,也给朕滚进来。”
  镇国将军。
  降等级了。
  晋王没捞着,平阳郡王也丢了,来一趟应天,什么都没了。朱济熿已经白脸了,李氏也瘫了,耳畔朱棣还在骂:“没脑子生没脑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一家子,怎么不被老鼠啃啃脑子?”
  第40章 我就住在九成斋了
  朱棣说要让朱济熿两口子滚回太原, 朱济熿和李氏不敢多言,回了府,就去找大靠山李景隆。
  一方面是递话给李景隆, 朱棣让你滚进宫,赶紧的别耽搁。另一方面则是给他通个气,让他想办法在朱棣面前帮着说说好话。
  李景隆倒是想, 可朱棣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一顿,什么“朕给你盐, 不是让你往脑子里灌的”, 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你的刀,难不成比你的脸还薄”。
  李景隆哪敢多嘴, 缩着脖子挨了一顿骂后, 不仅乖觉地写了认罪书, 还主动做出了承诺,要把那五十引盐还回去。
  朱棣倒也没拒绝,只道, 这哪够啊, 你犯的, 是大事。咱们全应天这么多人,都差点被你父女翁婿三祸害了。你就写个认罪书, 恐怕难以服众。
  李景隆没办法, 只得点头说,行吧, 那陛下, 你说怎么办,臣就怎么办。
  朱棣想了想, 又说,我虽然理解,你是为了女儿才犯了浑,可,咱应天,谁还没个女儿?你女儿差点把全应天的女儿祸害了,你当爹的,教女无方,大封群臣的时候,我哪好意思把你放在头一个。
  于是李景隆在万分羞愧之下,抹着眼泪主动请求:陛下,臣有错,臣知错,臣自请,陛下撤回原定的封赏,让臣当个庶民吧。
  他泪水涟涟,真情实感,朱棣装模作样劝了几句,终于吐口,一锤定音:你虽有错,我不能重重地封赏你了,但你罪不至庶民。这样吧,就按你说的,不封赏你了,你在府上,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说。
  至于这个再说是什么,徐妙容大概已经猜到了。
  历史上朱棣秉持着“我先捧着你,再摔死你”的策略,把李景隆高高捧起。大家都不明白,这么个没什么实绩的水货,怎么就成了靖难第一人?
  等到后来,李景隆风光过后,被人接连弹劾,先是没了爵位,再接着没了家产,又被软禁家中,众人才回过味来,原来,一切尽在朱棣的掌控之中,朱棣是要捧杀李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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