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这样吧?
徐辉祖人傻了。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鬼话?这鬼话,竟然有点耳熟。好像,很久之前,他和曹氏吵架时,对曹氏说过。
对,曹氏。
想到曹氏,他忙对着外头呵道:“还不把她给我弄走,你是想让我被她气死吗?”
无人应答。
徐辉祖急了,“曹氏!”
可外头,依然无人回答。
曹氏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固然想回答,可惜,她浑身软绵绵,压根没办法大声说话。于是,她对着徐妙容,遥遥传输了几句唇语。
徐妙容:?
“嗯嗯嗯嗯。”
她对着曹氏点头。
末了,转过身,又对着屋里头道:“闭嘴吧你。”
徐辉祖:?
徐辉祖气得眼睛都红了,徐妙容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大嫂说的。”
“你给我进来!”
徐辉祖彻底没了耐心。
他话音落,徐妙容推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徐妙容眉头微微挑了挑。
这个大哥,好像有点帅。
虽然他已经五天五夜没吃饭,还五天五夜没洗澡。可,再胡子拉碴的样,也掩盖不了他一身的英武之气。
剑眉星目,铁骨铮铮。若不是他拼命瞪着她,她还想多看两眼。
“你让谁闭嘴?”
徐辉祖木着脸问了一句。
徐妙容赶紧顺毛,往后退一步,让出安全距离,她道:“大哥,你跟谁过不去,也不该跟吃的过不去。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少吃一条鱼,城北集市上的渔民,就得为多卖出去一条鱼而晚回家。明天你少吃一碗饭,粜米的农夫就会因为这一碗饭少赚几个子儿。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难道,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了吗?”
“我不吃鱼,自有别人吃鱼。我不买米,自有别人买米,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徐辉祖不吃她这一套。
徐妙容也不见气馁,她一脸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的表情。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徐辉祖一眼,而后,“一只@*@%?#热带雨林里的蝴蝶,扇一扇翅膀,便能在十来天后,引起#%?#=的一场龙卷风。”
徐辉祖:?
“这个@*@%?#和#%?#=,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知道。”
徐妙容回了一句,又连忙转移话题:“爹在世时,常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大哥,你莫非忘了?”
“我没忘。”
徐辉祖的表情有些苦涩。想到徐达,面上更是有一瞬间的伤神。
他又说:“妙容,你不懂。”
你懂,你懂。你的问题在于,想的太多,而吃的太少。
徐妙容腹诽了一句,又道:“大哥,其实你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吧。”
本是随口一说,哪知道,那八尺有余的伟岸男儿,竟像被人当街扒掉了衣裳,当场就要唱起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他不说话。
徐妙容往前迈了一步,柔声道:“大哥是顶天立地男儿。一颗丹心,只为大明。可,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既然大明辜负了大哥,大哥为何不及时止损?”
“止损?”
徐辉祖笑了。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完,他面上勃然变色,“你是想让我当个左右逢源的软蛋,还是当个装聋作哑的傻子?大明,从未辜负于我,为何止损?何来止损?”
“是我少说了一句话。”
徐妙容忙接口,刚要说“是我少说了,大明的朱允炆辜负了你中的朱允炆三个字”,便觉一股风吹来。
她话音一顿,心中只觉奇怪。
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屋子里,哪来的风?
目光落在被风带起的衣角上,她心中便是一凛。眼角余光一瞥,又瞥见,门口屏风后头站着一个人。
熟悉的身高,熟悉的剪影。
不得了了,朱棣听墙角了!
顾不得就着刚才未完的话继续往下说,她心念一转,决定开启演技大赏。
“大哥!”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徐辉祖一眼,她道:“春蚕吐丝忙,蜜蜂采花忙,你不能让春蚕去采花,也不能让蜜蜂去吐丝。先帝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大明这个大花园,可不就是乱了套?如今陛下拨乱反正,采花的继续采花,吐丝的继续吐丝,花园欣欣向荣,不好吗?”
“好。”
徐辉祖点头。纵然他早已知道,朱允炆并不是圣明之君,可,“你又怎知,这抢来的花园,不会也乱了套?”
“你这个人。”可真是个死脑筋。
徐妙容有些无奈,这“花园”,哪是抢来的,明明是人朱棣靠实力赢来的。永乐大帝能不能让花园更美更好,她还真知道。
“大哥你信命吗?”
她问徐辉祖。
见徐辉祖挑眉,又道:“如果我说,陛下便是命定的天子,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在危言耸听?可事实上,陛下谒陵那日,钟山上的离奇大火,便被大雨所浇灭。”
徐辉祖陷入了更冗长的沉默。
徐妙容也不催他,她努力装自在,口中道:“从旷达疏放的顺天府,到花柳繁华的应天府,从一个挥汗如雨的夏天,到又一个沉李浮瓜的夏天,陛下打了四年,他打得是私心,是名利吗?不,他打得,分明是公心,是正义!他敢为人先,舍身取义,为大明打来了一个百年未有的大变局!那光华灿烂的世界,分明就在前方!我们,总该努力的,为什么要绝食呢?”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屏风后头,朱棣问了一句。
第16章 她的事业,就从这里开始了
徐辉祖转过了头。
不仅转过了头,还闭上了嘴,只留给朱棣一个看吧,我就是不搭理你的冷漠背影。
“大哥!”
徐妙容战战兢兢喊了一声,这才装作才发现大佬来了的样子,恭敬对朱棣行了个礼。
“起来吧。”
朱棣淡淡回了一句,目光从那冷漠的背影上移开,似是思忖了片刻,他道:“何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说来听听。”
我……说不出来啊。
徐妙容心中后悔,那话是她瞎编的。几百年后的中国,自是处在变局之中,什么世界秩序重建,文明的冲突等等,她能扯出来一箩筐。
可,眼下,她不敢乱扯。
思来想去,回忆未来,她决定,捡能说的说吧,就当提前剧透了。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1]。旧秩序的倒塌,则意味着新秩序的重建。而新秩序的重建,注定了有许多的大有可为。从前我们的人丁不算十分兴旺,可谁又敢笃定,以后的人丁,不会以成百数千倍爆发式增长?从前我们的疆域直达东边南边的大海,可谁又知道,海的那头,还有没有土地?从前……”
她的声音徐徐响起,而朱棣,陷入了沉思。
是啊,谁说十几二十年后,大明的人丁,不会爆发式的增长。他能以丁点兵力,横扫万军,开创属于他的大明,他就能,开创一个独属于大明的盛世。
人丁增长,一要天下太平,二要人人填饱肚子。
如今天下初定,一不成问题,至于这二……仅靠从地里刨食,那点米,怕是不足以养活更多的人。
或许,他应该找找,还有没有别的粮食?
还有海的那头……
他知道,东边的海上有倭国,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倭国过去的海那头,还有土地!而南边海上,之所以看不到土地,或许也是因为,他走得还不够远!
心念一动,便有万般豪情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宫里,带着所有人一起加班,一起朝着那光华灿烂的世界冲冲冲。
“还有呢?”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徐妙容竟然住了嘴。
“没有了。”
徐妙容哭笑不得,够了够了,她只能提示到这了。再说下去,朱棣恐怕要把她当妖怪了。
明智地决定点到为止,她摊手,又补充了一句:“臣妇只能想到这些了,再多的,也想不出来了。一时失言,陛下莫怪。”
“你说的……”
沉吟了一瞬,朱棣点头,“很有道理。所以,今儿又喝了假酒?”
这......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徐妙容。
想到具服殿陈词事后,朱棣侧面打听她怎么突然会说话了,朱楹不仅早早把假仙姑的事情抹平了,还叫人模棱两可回说,她喝了府上自制的假酒,结果中了毒,便撇了撇嘴。点头,又悄悄指了指徐辉祖的背影,继续乱编道:“酒壮怂人胆,不喝酒,臣妇不敢来见他。”
呵。
朱棣“呵”了一声,“巧得很,我今日,也带了酒。”
话音落,便有机灵的太监从外头送了酒来。那酒不开盖,香味便已四处窜。徐妙容闻了闻,按照前世的经验推算,酒的度数,约莫在五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