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铮!
琴响!
天地相接之处,金光乍起,红彤彤的圆日冒出半边,光芒四射,笼罩万物。
悟空手搭凉棚,眯眼笑道:“显圣大哥,听闻你当年曾斩杀九大金乌,可有此事?”
杨戬眼眉轻轻一扫。
那红日颤了颤,微微缩回去了些,收了漫天光芒。
杨戬饮尽杯中酒,淡然一笑道:“民间传闻,不可轻信。”
说罢,微微垂下眼睫。
那红日这才慢慢升了起来,天地之间,红彤彤的一颗圆球,收束了金光,显得憨态可掬。
黛玉手指快拨,琴声峥嵘。
悟空放下酒杯,拍掌大笑:“好!咱们兄妹,就该有这样纵横天地的豪情!”
他摰出金箍棒,喝道:“取经路上束手束脚,待我舒展舒展!”
悟空跳出亭外,舞动金箍棒,一时地动山摇,走兽飞禽纷纷闪避。
杨戬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下腰,展开手掌,三尖两刃枪霎时现在手里。
他持枪飞出去,架住悟空的金箍棒道:“这山哪经得起你这棒子,来,到半空中去,咱俩过过手!”
昨夜酒宴持续至半夜,诸弟子仍浓睡未醒,少数几个年纪小的,闻声走出门来,望向晃动来源。
半空中,金箍棒再对三尖两刃枪,相击之下,铮铮作响。
琴声激越,与空中武器交接之声相和。
仿佛一曲天地乐章。
第70章
接下来的旅途,顺利得有些乏味。
白骨精善变,唐僧却有一颗信任徒弟的真心,只是在悟空三棒打死妖怪后送了她一段往生经。
黄袍怪骁勇多智,悟空比他技高一筹,处处压制,打得他奔逃入天宫。唐僧师徒一起送回了百花羞公主。
金银二角自不消说,来来往往被悟空骗走了所有宝贝,太上老君只得亲自下来讨要。
乌鸡国,文殊菩萨被国王浸水三日,如来就命青毛狮子推国王入井三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只可怜那青毛狮子下界出力三年,还得平白被煽了去,成了佛家报仇最大受害者。
红孩儿,在五行山就与悟空混熟了的。
但他孩子心性,当年又见悟空只是个压在山下的瘦小猴子,心中对父亲牛魔王的推崇百般不服,趁势仍将唐僧捉了来,激这个叔叔与他相斗。
悟空被他三昧真火熏得难过,一气之下跑到峨眉山叫了黄风去,三昧神风对三昧真火,这才收服了红孩儿,交于他父母严加管教。
黑水河,无须武力压服,皆是人情世故。
车迟国,悟空赌斗赢了虎鹿羊三仙,国王出了招僧榜文,城内竟涌入两千僧众,望了唐僧师徒,下拜不迭。
悟空奇道:“当日我分出毫毛相救的,明明只有五百个和尚。你们那些没有毫毛的,却是哪里来的?”
那没有毫毛的一千多个和尚道:“我等熬不过道士磋磨,将死未死之际,天上降下一位女菩萨,将我等收到一处山林里休养。”
有毫毛的和尚唬得魂飞魄散,惊道:“当日诸位师兄圆寂,是我等亲自收了尸身,怎么做得假?”
没毫毛的和尚道:“尸身皆是林中柳木、杨枝所化,是那位女菩萨妙特意拿来蒙骗那些道士的。”
悟空问那女菩萨面貌,和尚们你一言我一语,听来既不是观音菩萨,也不是九天圣女。
只知是天仙一般的容貌,悲悯慈怜的心怀,却不知是哪位得道女仙?
有位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感念道:“我们在林中,日日打坐参禅,听那位女菩萨讲经论道,闲时便替她照顾孩子们,这数年过去,身轻体健,心智清明,筋骨都轻松了许多呢!”
猪八戒忽拉住那年轻和尚,嚷道:“那山林在哪个方位,你们说与我知!”
年轻和尚惊道:“长老,你要知道这个做甚?”
猪八戒吐一口唾沫,抄起九齿钉耙,正气凛然道:“自然是打杀那不守清规的女**护佛门清誉!”
众僧忙道:“那位女菩萨并非比丘尼,打扮非佛非道,端庄守礼,如何便算不守清规?”
猪八戒嘿嘿一笑,道:“她在山野旷林中养私孩子,如何算作端庄守礼?”
悟空扯住他的耳朵,骂道:“你个满脑子风月的夯货,就不许是女菩萨收养的无父无母孤儿么?”
他扯得八戒哀哀求饶,心中仍觉郁郁不解气,又挥动拳头,想要上前打他:“若要维护佛门清誉,何不除了你自己?!”
唐僧忙上前拉住,半晌才劝得他兄弟和睦。
悟空心下仍觉愤懑,只觉得对那位女菩萨有种说不出的向往孺慕,细究起来,却找不出根底。
这一日,到了通天河,悟空请了鱼篮观音收了金鱼去,告别陈家庄众人,正要乘老鼋离去。
半空中,忽落下一位女仙,二十七、八年纪,面如满月,肤若凝脂,仙风道骨,衣裙飘飘。
悟空心念一动,翻身从老鼋背上跳下,奔至女仙面前,细看了又看,双膝跪地,叩下头去:“师父!”
女仙笑了,伸手轻抚悟空头顶,柔声道:“悟空,好猴儿!”
声气与那日的祖师一般无二,却添了十分的温柔慈爱。
八戒在鼋背上大惊:“师父,猴哥莫不是患了失心疯,赶着位天仙美人叫师父呢!”
老鼋识趣地靠岸,唐僧师徒下了鼋背,只留沙僧看守行礼。
那女仙扶起悟空,转向陈家庄众人道:
“你们的孩儿,就在那边船上,且去领了来吧!”
众人看向水面,水雾散开,缓缓驶来一条大船,几十个孩子趴在栏杆上,正向岸上招手呼唤。
有眼尖的,识得往年献祭给灵感大王的孩子,顾不得水深河冷,趟着水赶过去,跪地大哭。
也有献祭孩子早的,数年过去,当年的幼童已长成翩翩少年,容颜变改,他那早已绝望了的父母,欲信又不敢信,浑身颤抖,不敢上前。
悟空拔出毫毛,变作一架小桥,搭在船头,让这些孩子的父母亲人从桥上跑过去,将孩子搂进怀里。
片刻间,河岸边哭笑声震天,将通天河的滔滔浪响都压了下去。
悟空笑道:“师父,这些孩子早已被你救了,如何那灵感大王还无知无觉呢?”
女祖师笑道:“不过是个障眼法,以河中莲藕替了小儿身躯。”
唐僧双掌合十,欢喜赞叹:“上仙此番善举,挽救了多少家庭,无量功德!”
女祖师微微一笑,正要答话,有十来个寻不到孩子的年轻父母,哭着来求。
原来,他们的孩子皆是襁褓之中就献祭了的,此时长大许多,又没有印记,父母们早就认不出来了。
女祖师便笑着走到船边,从中拉出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在他头上轻轻一敲,那孩子身旁忽出了个幻影。
一个包着宝蓝色小被子的婴儿,躺在一张朱漆盘儿上,挥舞着小拳头哭得撕心裂肺。
正是他被献祭那天的模样。
幻影持续了片刻,瞬间消失,只剩下那四、五岁的清秀娃儿。
“我的儿!”一年轻少妇大叫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大哭起来。
女祖师依法作为,又替数名父母找到了孩子。
八戒在旁看着,不知怎的,心下一时触动,竟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
他愤愤嚷叫起来:“这些父母若当真有心,就该拼了命护住孩子,为了一年的风调雨顺,献祭骨肉亲儿,如今有啥脸在这儿哭哭啼啼?”
有数名站得近些的父母,听得此言,都垂下头,满脸愧色。
一女子哭道:“不是我们狠心,实是满庄田地皆指望那灵感大王施雨落云,一旦不从,带累得满庄父老受灾受饿,我一家皆成了罪人,老父老母如何熬得下去?”
说罢,扑地大哭不止。
“呆子!”悟空轻踹八戒一脚,“作怪的是那妖精,如何怪起受害人了?”
八戒站在一边,不说话了,面上却仍然不甚服气,心底甚至起了隐隐的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他素来是个好色的呆子,替那些孩子们不忿了一刻钟,眼睛就开始向着女祖师乱瞟。
女祖师容色倾城,笑靥如花,抱着一个因怕生而啼哭的女孩子,温柔耐心地劝哄,再送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去。
那女孩子抱着女祖师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舍得放手。
八戒一时心痒,悄悄拉了悟空道:“哥哎,这位仙子这般青春年华,如何做得了你这老猴儿的师父,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悟空岂能不明他的心思,再不客气,一脚踢了个倒仰:“去那鼋背上,与沙僧一处守着行礼!再敢多瞧我师父一眼,定打你个皮开肉绽!”
听他说得狠厉,不像顽话,八戒忙一溜烟跑了。
悟空不再理他,见得唐僧也在帮孩子寻父母,便也加入进去。
不一会儿,船上的孩子们皆回到父母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