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如懿习惯了做错事有人替她受罚,而替她的人受的苦却又转化成了如懿的垫脚石,将她一步步送上道德高地。
  所以今日,如懿才习惯性地要让她的额娘——那拉夫人,再为她顶罪。
  如果今日是他处死了那拉夫人,那在如懿眼里,自己就欠她一个额娘了。
  想明白这一处,皇上神清气爽,觉得自己聪慧无比。
  他知道自己性情多疑,但总得来说,他比如懿还有点人味儿,起码他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皇上冷冷地注视着一脸临危不惧,看起来非常有气节的如懿。
  他想,既然如懿嘴硬的气死人,那他就要看看,如懿求饶的样子。
  “既然娴贵人你百口莫辩,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朕给你指个好去处,让你去沉淀沉淀,如何?等你在里面,什么时候想好了,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再出来,可好?”
  如懿直觉皇上要送自己去的,不是一个好地方,她虽然在赌气,但也不愿意去什么肮脏之地丢了体面。
  于是她抬头说道:“皇上若是还不相信臣妾,就让臣妾的贴身宫女冬梅去慎刑司,来证明臣妾的清白吧。”
  奔波了一天的冬梅,终于碎了。
  她慌忙跪在地上,连忙摆手,圆圆的脸急得红彤彤的,
  “皇上饶命,俺不能去慎刑司啊,奴婢什么都招了,主子一点儿都不清白。”
  如懿胸口憋了一口浊气,她没想到冬梅这么没有骨气,竟然不像青松一般咬牙不松口。
  她鄙夷地瞧着冬梅,“冬梅,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体面去哪儿了?”
  冬梅气哼哼的,拧着眉毛说道:
  “奴婢没有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主子有体面,主子自己进慎刑司去吧,反正俺不去!”
  如懿很是失望,她想,就是因为冬梅跟着自己的时间太短了,若是再长一点,她一定能像当初的阿箬,容珮和惢心一样忠诚。
  起码不会像菱枝,秋雯这样,背叛自己。
  如懿觉得,自己可以去慎刑司一趟,以身作则,让冬梅瞧瞧,什么叫威武不能屈。
  皇上听完冬梅的话,甚是欣赏地看了这小姑娘一眼,难得啊,如懿身边能有个这么聪明的。
  他冷嗤一声,开口道:“娴贵人,去吧,去了慎刑司,看看你的百口莫辩在精奇嬷嬷面前是否还管用。”
  如懿淡淡的,她尽量忽视自己身上的疼痛,她想,等去了慎刑司,自己就是不屈服,等到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就会明白,他伤害了一个多么纯洁无辜的人!
  如懿人淡如菊地,仰起头,“皇上既然都如此说了,臣妾能怎么办,只是臣妾是清白的,绝对不会屈服于酷刑。”
  皇上恍若未闻,他笑着夸道:
  “有骨气,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慎刑司会用酷刑,更可见你送贴身婢女入慎刑司的狠毒,朕会吩咐下去,让惊奇嬷嬷成全你的好骨气。”
  皇上大手一挥,只穿了一件里衣,脸色苍白的如懿,便被强行拉着起来,送进了那吃人的慎刑司。
  慎刑司里
  这是如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前阿箬惢心容珮她们进来,她从没有想过进来接她们。
  慎刑司昏暗潮湿,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水汽,唯一的光线来源是几扇小窗,投射进来的稀薄的光影,也只是为了和地狱区分开来。
  如懿小腹坠痛,脸色白如棉絮,双腿间时不时地还有鲜血嘀嗒嘀嗒地落下。
  这一代的精奇嬷嬷,从来没有见过妃子入慎刑司的,她们围着娴贵人转了一圈,注意到了娴贵人那副倔强的表情,这让她们很不爽。
  皇上可是下过令了,必定得让娴贵人亲口求饶才能作罢。这形势看起来不太轻松。
  她们又想到,娴贵人毕竟还是个女子,看起来又像身患重病,不如人性化一点。
  于是其中一个,贴心地问道:
  “娴贵人是想受鞭刑,还是想舂米啊?”
  第228章 如懿也拉响了铜铃
  精奇嬷嬷的脸,古板地如同一块沉水的木头,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们知道,能进慎刑司的,要么是犯了大错,要么是有可能犯了大错,没有清白无辜的。
  比如面前这位娴贵人,一开始她们听说这是潜邸的旧人,还诞育过皇嗣,因此心中有疑虑。
  这娴贵人面色灰白,下体流血,看着像是被迫害的样子,怎么也就被送进慎刑司了呢。
  两人偷偷问了送她进来的进忠公公,才得知,娴贵人是想害人,结果被容贵人反手灌了药。
  更可恶的是,娴贵人还想把罪责推给自己的额娘,活活气死了生母。
  精奇嬷嬷不寒而栗,这还是人吗?
  想到皇上说的,一定要娴贵人跪地求饶才能放她出去,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才有了主意。
  鞭刑,用蘸了辣椒水的皮鞭每日鞭打背部,直至皮开肉绽,等明日稍微有些结痂,再打至流血,如此反复。
  一般用于审讯时,虽然痛苦,可每日的刑罚有限,尚且能闭目养伤。
  而舂米,听起来轻松,却需要人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镣,站直身子不停地重复舂米的动作,一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受过此刑宫人出去了以后,都会大病一场,整日困于梦魇,寝食难安。
  娴贵人做的事早已经证据确凿,定了罪名,不过是要折磨她罢了。
  若是鞭刑,让一个宫妃满身伤痕地出去,终究是有辱皇家名声,她们做起来反而碍手碍脚。
  如懿仔细思考着她们抛出来的这两个刑罚,鞭刑实在是太不体面了,还要忍受鞭打的疼痛。
  因此,她选择舂米。
  精奇嬷嬷笑了,每一步都在她们预料之内。
  很快,如懿被带到了石臼旁边,石臼里,是一个胳膊粗的石锤,足足有十几斤重。
  精奇嬷嬷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才发现,娴贵人手上竟然还戴着护甲。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她指着娴贵人的手怒斥道:
  “把这护甲摘下来,都要受刑了,戴这劳什子有什么用,挖耳朵吗?”
  如懿悲愤交加,她都要受刑了,精奇嬷嬷还要为难她,甚至还满眼鄙夷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如懿仿佛被抽了鱼线,整个人弓着腰,声音嘶哑地开口:
  “即使身在慎刑司,也要保持住我最后的体面。”
  精奇嬷嬷冷笑一声,一人抓住如懿一只手,将那护甲捋了下来,
  “体面?你以为来慎刑司是当皇上,当主子的啊?一个罪人,一个害死自己亲额娘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要什么体面!”
  精奇嬷嬷将那护甲收进口袋,又看向如懿那不知所措胡乱舞动的手,啧的一声,
  “其他娘娘都是手若柔荑,留着长指甲,才有护甲保护着,你这手又粗又黑又短,指甲也没留起来,戴护甲有什么用啊?”
  如懿此刻只着一件灰绿色里衣,又被拔去护甲,只觉失去了所有保护,无处遁形。
  她此刻无助的像一个被剥了壳的乌龟,只想抱住自己。
  可不等她酝酿好悲伤的情绪,精奇嬷嬷的藤条就“咻”的一声,抽到了她的小腿肚子上,
  “开始舂米!使劲儿点儿,中间不能停,若是停一下,就抽你一下。”
  如懿忍痛,用力拿起石锤,一下一下地捣着米。
  没几下,流血过多的她就失去了力气,稍微一停顿,就是一场鞭打。
  她恨,为什么明明选了舂米,还是躲不过不体面的鞭刑。
  慎刑司里阴暗潮湿,很快,如懿就出了一身的汗,将那薄薄的里衣粘在身上,混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儿,让精奇嬷嬷闻起来都一阵阵眩晕。
  石锤越来越沉,如懿的胳膊都要没了力气,却偏偏一刻也不能停。
  每当如懿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晕了的时候,精奇嬷嬷要么掐她一把,要么抽她一下,强行让她清醒。
  如此,她更恨寒香见了,若不是寒香见把事情闹大,她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她也恨额娘,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她害死了额娘,明明是额娘不肯承认全部罪行,才让她进了慎刑司这样肮脏的地方。
  她又想到了皇上,皇上对她如此凉薄,竟然丝毫不顾当初的情谊,对她这个受害者如此狠心,对寒香见那个加害者却毫不怪罪。
  如懿咬着牙,狠狠地杵了几下石臼。
  当晚,刚刚停下手中的活计,如懿倚着墙,忍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想要眯眼睡一会儿。
  头顶,是慎刑司的铜铃,受不住折磨的重罪之人,就会拉响头顶的铜铃,铃响人招。
  这是进来受刑之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拉响铜铃的人,要么会失了性命,要么会失了尊严。
  恍惚间,如懿听见两位精奇嬷嬷凑在一起,聊着之前在这受过刑的人。
  “皇后娘娘宽仁待下,宫人按照宫规流程办事,除非偷盗,顶多也就是教训几句,来慎刑司的人都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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