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一样的,我跟你那是一见如故,跟他嘛,细水长流吧。”
卢琬快准狠地在沸腾的锅里夹起块肉,语气酸酸的:“我明白了,‘衣不如故’是吧?”
“你俩对我意义不一样。”
卢琬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随口开两句玩笑:“但是这个韩颂,到底何许人也啊,他怎么会是你的初恋呢?”
储方歌:“怎么就不是了,初得不能再初了好吗?”
“我怎么记得你说初恋是一中那个,叫啥来着,李什么的。”
储方歌想了半天:“啊,李泽涵啊。那不是初恋,勉强算个情窦初开喜欢的人。而且我们俩也压根儿没在一块儿。”
卢琬倒不在意这些,只是告诫她:“反正美女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这个草不一样的。”储方歌戳了戳碗里的菜回道。
卢琬对这番说辞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跟储方歌认识五年,五年里目睹过她几段天马行空的恋情,也没少陪她分手后破口大骂。至于想要复合的心情,储方歌偶尔也有,而卢琬担任的就是“从中作梗”的那个角色。
过了那个劲儿以后,储方歌就会对她的阻挠感激涕零,顺便表示一下对自己曾冒出过那种愚蠢念头的鄙视,然后快乐地开始下一段恋情。
“真心建议你,看看脑子吧要不,破镜重圆是感情里的头等谎言。”
感情一点有过裂缝,就会一直存在,让人担心一样的事情是否还会再次发生。之后担忧转变为怀疑、猜忌再演变成歇斯底里,和好的初心也慢慢变成了“监督重刑犯”,喜欢就是这样一点点消磨殆尽的。
储方歌还是坚持:“他不一样的。”
韩颂跟他们怎么能是一样的呢。要是其他人是草,那他就是金丝楠木。
卢琬合理质疑:“你是对初恋有滤镜吧?他要是真那么好,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跟我······”褚方歌被噎住,想起跟韩颂那段荒诞的“恋爱”,琢磨出了个贴切的形容,“青梅竹马还早恋了。”
这下卢琬来劲儿了,别好头发做洗耳恭听状:“请讲。”
*
储方歌这个人,看上去正经,其实脑子里全是天马行空的各种点子。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没对什么周围异性萌生出好感,又觉得没有可惜,就硬要照着小说里的故事自己给自己造一个。
那会儿小说里的早恋,一半儿青梅竹马一半儿是近水楼台。
储方歌碰巧两样都有。
她跟韩颂从小一起长大,父母互相认识,从她房间的飘窗就能看到他家客厅阳台。
他性格好,成绩也不错,最主要的是长相不赖。
在青春期自我意识刚开始发展的时候,韩颂作为褚方歌生活里除了爸爸以外相处得最多的异性,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审美。
妥妥的小甜文设定。于是顺理成章的,他成了首选的对象。
储方歌挑选了一个夕阳正好的凉爽天气,跟韩颂一起散步。
绕到单元楼下的时候,她说:“要不然我们早恋吧。”
韩颂愣了一下,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储方歌诚实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说完自己都品出了荒谬,瞬间松口:“不行的话,我找别人试也可以的。”
“找别人?”韩颂眉头蹙得紧紧的。
她本意是想说算了的,紧张之下出口就成了另一番说辞,又赶紧找补:“我不是这个意······”
“好。”
“什么?”储方歌不可思议地顿住脚步。
韩颂脊背挺拔像一颗松树,听她反问回过头来,视线相接又很快垂下眼,嘴角微抿:“我说好。”
“恋爱”的日子并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因为他们俩实在是太熟了,口头成为男女朋友以后的相处跟寻常比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假期很快过去,他们迎来了高中,褚方歌在一中,韩颂则去了旗鼓相当的六中。
他们各自被强制住校,见面都成了奢侈。
在“分手”这件事上,他们展现出了超强的默契。没有人提及那两个字,但却不约而同地不再提起这段荒谬的地下“恋情”。
他们好像就只是在与往常一样的暑假里短暂地成为了挂名的恋人,之后“合约”到期,没有一个人自动续费。
这段以草率开头的早恋也就此草率地画上了句点。
甚至从没被当过真,直到现在才重新被当事人提起,冠上了“初恋”的标题。
*
卢琬翻了个白眼儿:“尊重一下初恋成吗?听你刚这描述,你俩明显就是闹着玩儿呢。”
“才不是闹着玩儿,明明是距离打败爱情。”储方歌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卢琬点点头,一副“你开心就好”的应付架势。
“不管,反正你给我说说该怎么跟他和好。”
卢琬就差把问号写脸上了:“干嘛呀?您真惦记他?”
储方歌微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今天拿户口本过来,我今天就跟他领证,迟疑一下我都跟你姓。”
卢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沉痛:“不是说好起码谈他个十二星座的吗?你这拢共才谈了四······好,加这个韩什么的也才五个,一半都没到哎。”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我都有个诸葛亮了,还找臭皮匠干嘛?”储方歌说。
卢琬瞪圆了眼,对她这番话表示震惊,“他真有那么好吗?能让你这么······”她想了一下措辞,“这么想不开。”
储方歌稍稍迟疑了一下:“你要听实话吗?”
“那你讲呢?”
“因为我觉得他,很适合结婚。”她缓慢地松出一口气。
卢琬放下筷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一个人被评价成很适合结婚,往往意味着老实,贤惠,安稳,一起凑活掉下半辈子也挺好的。
听上去没什么毛病,但深究起来就好像把人当成了待价而沽的货品,不是凭借心意选取,而是权衡以后按需购买。
储方歌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挺混的。
她心虚地搅动着饮料吸管,表情仍旧在回忆:“可是跟他结婚真的能省掉很多烦心的事啊。”
韩颂这个人,长相得体,为人正直可靠,性格木讷了点,但很会照顾人。不光是同龄辈里的佼佼者,也是父母长辈眼中最适合结婚的那一种类型。
更何况现在,他还准备一直呆在合祁。两家人都认识,也不会有婆媳问题,以后过年,去谁家都不是什么问题。
试问,以后还能碰到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吗?
卢琬并不大能理解:“那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结婚,这些问题不是就都没有了吗?”
储方歌顿了顿,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来,半天憋出一个:“也是哦。”
紧跟着摇摇头:“哎呀不是不是,我不是非要跟他结婚的意思。”
“你都这决心了还不是非要结婚?”卢琬彻底糊涂了。
储方歌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奇妙的变化,前几天韩颂要回来的消息,就跟突然打到了她什么经脉一样。
跟韩颂以前相处发生的点滴,全部都涌了上来,然后就是疯狂地觉得他适合结婚,想跟他结婚。
眼下储方歌冷静了片刻,斟酌着总结概括想法:“反正,我现在无比迫切地想跟他试试。”
*
这场聚餐以卢琬退步说回头帮她想想办法告终。
她听了急忙赶卢琬回家“好好想想办法”,被吐槽是“重色”。
储方歌不在乎这个评价,有了卢琬的承诺,她突然就觉得有了底气,连带着心情奇好。明明是走了无数遍的熟悉香樟道,偏偏又品出了几分妙趣横生。
到了单元楼门口,她先是看向了韩颂家的那栋,想到这个人那股子雀跃怎么也压不住。
进了电梯,她头也不抬地给卢琬发微信,催促她快点儿发攻略。
卢琬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们分别还不到半小时,你把我当什么?”
“当然是天下第一军师啦。”储方歌的吹捧信手拈来。
电梯角落的人说:“你好,帮我再按一下楼层可以吗?”
储方歌收起手机,回头问:“可以可以,你去几·····”
光面的电梯反射出她错愕的神情,扭曲得有些滑稽。
那人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露出来漂亮的眉眼。怀里纸箱瞧着又大又重,双臂隔着衣服绷出些肌肉的轮廓。
他不似她般惊讶,似乎对这番偶遇已有预料。
晃晃纸箱示意:“去你家。”
储方歌转头看按键,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把楼层按灭了。
“去我家干什么?”
“给你们带了点礼物。”韩颂说,“上次忘记拿过来。”
“所以,你说周五有事就是这事儿?”储方歌看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