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随即便听得“吱呀”一声,那门果真应声而开,门外的迟不晦笑眯眯地探进头来,道:“明坤神剑可不在我身上,该不会要将我当涉密者暗杀了去罢?”
  她话音未落,沈佩宁却已走入门中,方青姊妹紧随其后。原来她们几人的住处正在这附近。迟不晦耳聪目明,从附近经过时便听得似乎有声,便悄悄探到门外不远处。她是个职业杀手,潜匿的功夫自然相当到家,还一指穴道封住了沈佩宁几人的行动。也是宋霓心神一时被妫越州话语尽牵,才令这几人很容易便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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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佩宁先是瞧了妫越州一眼,便将缠在腰两侧的佩剑解下一个,随后拔剑出鞘。
  剑光一闪,旁观者的心神一时皆为其所摄。宋瑜娘最先将视线从那剑身收回,又在沈佩宁等人的身上盘旋片刻,后道:“你已决定了么?”
  这话便是对妫越州说的。
  可不等对方回答,她却笑了一声,扬声道:“既如此,我宋娘子自然舍命陪之!”
  第54章 “改日再战?”
  第二日,沈佩宁一早便赶往了约定的地点。她步履匆匆,眼下还带着青黑,自然是一宿未睡的缘故。
  昨夜妫越州得知她们约定比武一事,并未出声反对,还让宋瑜娘为她们安排了比试的场地。沈佩宁原本正沉浸在听到明坤属女以及妫越州等人谋划的震惊之中,一时尚未缓过神来。她悄悄去看妫越州的侧脸,只觉从前对她的认识被再度刷新,可又隐隐觉得实在没甚么好奇怪的——她自当如是。她依旧恨她,可有些东西任凭再深的恨意也无法掩盖。
  于是令沈佩宁深感惊诧的仅剩她自己。
  “我为甚么要配合她?”她后知后觉地在心中拷问自己,“难道就不能不进去么?”
  是因为妫越州所说的那番话太具有蛊惑性,还是因为她恰巧是个女人?或许兼而有之,才令她如此轻易便感同身受。倘若蒙住眼睛不听不问正如从前一般,难道不能继续活下去么?可她要的不仅是活着,沈佩宁听见有道声音在说,可我不想跪着。
  沈佩宁不是一个笨人,自幼同父兄生活的她或许比旁人还要更聪颖敏锐一些。她能清楚地瞧见差别——从自己和哥哥所被允许得到的那些中窥见男女之间的天壤地别。比如爹爹是顶天立地的,哥哥自然也会成就一番大事业,而她只须乖乖守在阁楼之中。没有人会对她报以期许,只有任何不够“闺秀”的行为会被严厉惩戒。在遇到妫越州之前,她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倘若沈家的儿子是雄鹰,那么他家的女儿就只是被关在笼中的小鸟。然而她终究说服了自己,小鸟兴许也没甚么不好。
  可这一切都被妫越州粗暴地打破了,她近乎是残酷地砸破了鸟笼,将一只根本不会飞的鸟丢去了外面的狂风骤雨中。她做不到别的,便又为自己寻了个笼子庇佑——或许她如今会以此为耻,待在李尧风身边同之前并没有多么大的区别——这大约就是父兄一早为她规划好的路。之后妫越州又来了。
  现在沈佩宁仍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已站了起来。她会用剑,尽管剑招用得并不算好;她去过了更多的地方,尽管还总是心中生怯。可只要打开那么一小道裂缝,一切的渴望便在她的心中疯狂扎根生长。
  她不仅该活着,还要自由地站立而活。
  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很困难么?
  她见到了更多的女人——不是如之前一般可怜的只能被困在鸟笼里生存的女人。无论是素非烟、方青方红、还是迟不晦这个讨厌的人,沈佩宁都能自然地观察并感受到她们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那个念头、或者是梦寐以求。
  这是天性,是身为女子生而有之却被打压禁锢的一切。
  所以我为甚么不配合?
  仅仅是因为对妫越州的恨么?
  紧接着她突然想到:可以妫越州的能耐,恐怕她跑得再远亦能将明坤神剑抢过来。
  ——以她这样傲慢独断的性格。
  因此,沈佩宁总算说服了自己,紧接着却又为比试之事心生忧虑。她自我估量当是不会输给方青,然而迟不晦却不可小瞧。她本想寻机再去问问妫越州的看法,不过她身边那位大夫却很是温柔但坚决地终止了她们的对话。
  “今晚不要动武,”她对妫越州道,“明日视情况,我会为你少开几副药。”
  妫越州沉默了片刻便应下。这倒令沈佩宁颇为讶异,毕竟从她的角度,倒是鲜少见到妫越州这般“温顺”的模样,便暗暗对那大夫多打量了几眼。
  “她是姜问,”妫越州懒懒介绍道,“她是……”
  “想必你便是那位沈姑娘,常听小州说起你。”姜问打断她的话,对沈佩宁和善一笑,“你可以明早再来寻她,便在今日村尽头的那处屋子里,她今晚仍需调理真气,不好动武。”
  沈佩宁愣了下,说不出心中是甚么感受,便别过头要走,不过被妫越州喊住:
  “不必紧张,寻常较量,无论胜负,皆有裨益。《惊鸿剑法》中你学过的,只别尽忘了就好。”
  于是沈佩宁回了住处,便又将那剑法彻夜温习,待到东方欲晓之时,才去屋里寻了几个早便备下的馒头充饥。她这次带的是自己更熟悉的玄铁剑。
  然而等她赶到之时,却见方青已至。不仅如此,她的眼下同样青黑易辨。原来方青同样整夜未眠,不同的是,沈佩宁是为温故,她却是要在迟不晦教导下的“知新”。昨夜她便被迟不晦提溜到了这校场,苦练至今连早饭还未曾用过。迟不晦倒是饿了,一转身便不见了身影,方青本也想离开,却意外撞见了以为黎明时便在晨练的女子,定睛一看,才知正是昨日遇见的身负长矛之人。她深感好奇,便上前攀谈了一会儿,岂知转头便又瞧见了沈佩宁。
  “咦,大家竟来得这样早?”
  话音传来,正是今日该作裁判的宋瑜娘,宋长安与宋霓皆跟在她的身侧,三人正快步走来。宋瑜娘同两人打了招呼,又见方青身后还有一人,便笑道:“燕回,你怎的也过来啦?”
  原来那人正名叫燕回,她对宋瑜娘回以一笑,答道:“也是凑巧,今日有比武,我也想看。”
  不仅如此,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消息,不一会儿场外竟三三两两陆续来了观战的不少人。沈佩宁与方青分站校场两头,见此不由得都提了一口气在心头。沈佩宁还要好些,总归多了些经验。方青则是在台下瞧见了给自己加油鼓起的妹妹,才微微呼出口气来。
  紧接着,妫越州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她身旁那个大摇大摆的身影自然便是迟不晦,她正忙着向妫越州叫嚣“等着看你的小徒儿一败涂地!”随即便一个拧身避开妫越州的手,御起轻功便向前跃来。
  “人已到齐,若是两位没有意见,那就开始。”
  得到肯定回应的宋瑜娘微微点头,借着便吹响了哨子——这是开始的信号。
  声音一响,方青便当即出招,挥动长刀便向沈佩宁砍去,沈佩宁眼神一凝,后退一步仰身避过,回身便手腕一抖,长剑刺向对方胸口,而方青侧身躲开,长刀则顺势横扫,刀剑相撞,击出震响。两人的眼睛隔着刀剑对望,谁也没有退让半分。一时间,刀光剑影密密交织,成就一张寒芒大网,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其中。
  “说实话,方青倒是蛮适合做你徒儿,”迟不晦在下面点评道,“瞧瞧这粗俗莽撞的样子,我昨夜可不是这样的教的。”
  妫越州没理会,眼中所见尽是二人的比试情形。眨眼间二人已经过了百余招,一时间竟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倒令她颇为惊奇。沈佩宁果真练成了几分长虹剑意,稳扎稳打,剑招之势一重胜过一重;方青则悍然无畏,刀身大开大合之中,攻防却都恰到好处,倒显出几分闲云流水的适意。
  场上两人酣战不休,沈佩宁心中愈见焦灼,自然是将方青视为了相当实力的对手,也非将她打败不可。突然间,她计上心头,便在剑影之中佯作失手,故意留下一处缺口,果不其然便诱得刀风呼啸而来,紧接着她便身形一闪,趁其不备便将剑刃刺向方青肋下。岂料方青却也身法灵动,如此猝不及防之中尚且收势侧身,刀光却也借机向沈佩宁后背劈去——
  “锵!”
  再一次刀剑相击,力道之大已震得二人手掌发麻,纷纷借势后退。两人再度分据校场两头,气喘吁吁,余力不足,心知恐怕此战正是平手。
  旭日东升,围观者身上已是暖意融融。两人虽不想放弃,可在裁判示意之下也只好先暂时作罢。方青抹了把汗,便几步上前向沈佩宁伸出手,沈佩宁瞧了瞧她,随即伸手借力站起。
  “改日再战?”
  “嗯。”
  方青微微一笑,转头瞧见妫越州与迟不晦仍在原地,便跑过来道:“多谢迟大侠指教……”
  在迟不晦表情怪异的“甚么大侠听着好生别扭”抱怨声中,她又转而望向妫越州,踌躇道:“妫大侠,您看我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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