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邢家子女众多,废物也不少。
老爷子对此感到厌烦。
他不需要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慈善家,更不需要一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他只需要培养一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
最好共情力低下,掌控欲十足。
于是邢屹从一出生,就拿了一份一言难尽的剧本,被母亲憎恨,被外公利用。
童年的颜色是灰扑扑的。
三岁时生活在宁城,邢漫芊一边跟前夫卓远拉扯不清,一边待在她瞧不上的宁城话剧院里磨练演技,期盼有朝一日重回大荧幕。
母亲出门的时候,邢屹就被要求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可是今天很不巧,屋外在下雨。
他想起母亲出门前没有带伞。
孩子爱父母似乎是一种本能。
那时的他只觉得,只要自己再懂事一点,说不定母亲就不会那么讨厌他。
于是他拿上一把伞,要求保姆带他去话剧院。他要给母亲送伞。
小雨淅淅沥沥,路人们行色匆匆,邢屹被保姆牵着,手里紧抓着一把黑伞,穿梭在城市傍晚潮湿的霓虹里。
到了话剧院,跟安保人员沟通后,拿到一枚通行证。
从后门进去,来到后台。
后台人员杂乱,邢屹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先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小语别哭,妈妈换完演出服就过来陪你。乖乖的,不哭哦。”
一个温柔的女人安慰完便匆匆离开。
“太太可能去换衣服了。”保姆阿姨说,“小屹,我们坐一会儿,太太一会儿就要演出了,这回是主角呢。诶?小屹你去哪?”
后台有一间隔出来的小休息室,哭声从这里传来。
他推了推半掩的房门,漫无目的走进去。
靠墙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穿粉蓝色小袄的女孩子。
糯米团子一样,很小,比他还小。
她看见陌生人,霎那间哭得更厉害,手里的玩偶啪一下掉在地上。
她脸圆圆乎的,手也圆乎乎,边哭边攥拳擦泪。
显然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她咿咿呀呀说了几句,他没听懂,只知道她在喊妈妈。
邢屹坐到她身边,把她掉落的玩偶塞进她怀里。
嘲讽她:“有什么好哭的。”
女孩拿到玩偶,茫然抽噎几下,看他一眼。
她不哭了,邢屹就准备走了。
他刚要起身,一只小手突然攥住他衣袖。
愣是不放。
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他,脸颊的婴儿肥嫩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
他不喜欢被陌生人碰,下意识抽回手。
她又哭。
“呜呜......”
邢屹无语。又不认识你,你攥我衣服干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看出个所以然了。
这屋子里空落落的,她母亲不在身边,她手里不攥个什么东西,就没有安全感。
“好吧,给你。”
他把胳膊递给她。
她心满意足地攥上衣袖,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邢屹面无表情,盯着墙上五花八门的话剧海报。
小女孩一直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手,碰他眼尾的痣。
他冷冰冰瞥她一眼,她就傻呵呵笑了下,好像挺喜欢他。
可是母亲说,他身上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他这辈子都不值得被喜欢。
他看了看被她攥皱的衣袖,又看看她。
带着一股小男孩的稚气,他直白地问:“你喜欢我吗?”
她眨眨眼睛。似乎因为她恰好懂得这个词,于是软萌萌地应:“喜欢......”
只有她,对他说喜欢。
他无言半晌。
其实他心底一直有颗阴暗的种子,那就是,看见弱小的东西就会冒出把它掐死的欲望。
但此时看见她,他反而想保护。
幼童的记忆库非常狭窄,她看起来一岁不到,今后一定会忘了他。
她会记得他吗?
彼此还有机会再见吗,还有机会遇见长大后的她吗......
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
话剧院前台已经开始表演,音响声若隐若现,落到耳边。
终于,她困了,软乎乎打了个哈欠,倒在他肩上睡大觉,呼吸里一股奶香味。
圆乎乎的手还一直攥着他衣袖。
他垂眸。
“喂,松手啦。”
...
“邢屹,松手......”孟纾语红着眼眶,眼尾溢出一点生理泪水,声音轻软无力,“我要窒息了,你快松手......”
邢屹眉心一动,从回忆里抽身。
松开了手。
孟纾语微仰起头急促呼吸,意识轻飘飘的。
后知后觉,发现他在触碰她起伏的肋骨,指腹轻轻摩挲。
她还没缓过神,他温热的唇又贴过来,磨了磨,声音闷在吻里,浑哑不清地溢出:“印子消了。”
之前他用手指划出的红印,全消了。
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想起当时被他划印时的疼痛,忍不住郁闷道:“你再那样弄我,我就给你刺青。”
憋闷已久的心里话,真的说出口了。
他不会生气吧。
邢屹微垂视线看着她,眯了眯眼。
“真的?”
他从床头柜捞过手机。
点开日历,亮荧荧的光晃进她眼底。
“来,选个良辰吉日,给我设个日程提醒。”
意思是他同意刺青。
而且为了刺青,他可以把那天的工作全都推了。
她瞳孔一震。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他掐住她下巴,目光逼过来:“说话要算话,什么时候带我去刺青?”
她心乱如麻:“你不要当真!”
邢屹冷嗤一声:“你学会骗人了?”
“?”真冤枉,“本来就是开玩笑,哪里骗你了。”
掐着她下颌的手慢慢游移,落到她颈侧,抚了两下。
他意味深长说:“我倒是很想给你纹一个。”
“......”
“孟纾语,爱我就要接受我给你的全部。”
“......不许这样,好可怕。”她心跳如擂鼓。
邢屹轻抚她燥红的脸颊,眼底情绪千转百回。
“为什么怕我,还敢承认爱我。”
她压下心里的恐惧,认真说:“因为,比起害怕,我更不想骗我自己。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人要对自己诚实。”
他不置可否,顺水推舟说:“就不怕哪天,你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锁在家里一直做?”
“......你不怕肾虚就好。”
到时喂他喝中药。苦死他。
邢屹笑了下。
“看不起谁?”
一来一回逗了几句,他眼里的沉戾稍稍淡化。
她明白了。假如她一昧逃避,他的病态心理只会越来越重。
只有勇敢直面,才能让他有所收敛。
因为她坦然的态度会让他确认一件事:她不会离开他。
距离很近,孟纾语伸手,食指轻轻碰他眼尾。
“一直没告诉你,你这颗小痣,很好看。”
邢屹始终注视着她,宽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迎着脉搏跳动的位置,微微偏额,在她手腕内侧落了一记吻。
分明想占有她,控制她,最后却不可控地贪恋她的温柔。
她一掉眼泪,他就心疼。她说要离开,他就紧张,最后只能用怒不可遏来掩饰焦灼。
爱意与病态同时滋长。
他就这样。治不好了。
如果哪一天,再次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谈笑,他仍然想一枪蹦了那人的脑袋。
假如污血溅到她身上,他就把她抱回家,放在浴缸里,一点一点给她洗干净。
孟纾语望着他黑沉沉的眼,不知他在想什么。
忽然间,他一只手压到她小腹上。
轻轻摁下去。
“唔......”她下意识咬唇,掐住他硬朗的手腕。
好胀。异样的感觉从小腹位置蔓延,又酸又麻。不算难受,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瘾,在勾着她。
邢屹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手又往下摁了摁。
指腹在她肌肤上轻移,忽上忽下。
“孟纾语,回答我。”他眼底押着一丝笑意,轻慢地问,“我现在到哪里了?”
第60章 回来让你罚
一种难捱又新奇的体验。
她忍着没有出声,呼吸紧了紧,在他直起腰的瞬间,本就昏暗不清的视野,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了一大半。
邢屹挺起上半身,以一个松懒的跪姿定在她身前,手掌压在她小腹中间。好烫。
他低垂视线,将她失神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涣散的眸里盛着一汪清水,他轻轻摁一下,水面就荡起涟漪。
孟纾语小幅度喘气,感受他手里的轻重缓急,不由自主握住他青筋蔓延的手腕,想减弱他压摁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