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凌遥怔住,尴尬地问:“怎么了?”
“口红,花了。”沈青黎靠着椅背,单手搭在椅子上,一副富贵闲人的姿态。
凌遥这才想起自己为了上台,化的是全妆,口红涂得比较鲜艳。
她索性扯了纸巾,把口红全擦了。
“不补妆?”他问。
她摇头:“不用了。”
“那再吃点儿?”
她还是摇头,再吃的话,小腹就该凸显了,她穿的可是贴身的旗袍。
“行,送你回学校。”
尽管她知晓他的底细,然而直到现在,凌遥都觉得,这个男人是个谜。
这种谜一般的感觉,更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
他一个意犹未尽的眼神看过来,她便陡然生出“这个男人挺危险的,还是远离吧”的念头。明明三个月前住在他那儿,她都只觉得沈青黎是个温柔可亲的叔叔,即便她像妖精似的作,他都会笑吟吟配合与包容,无限宠着。
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幸好收手及时,到底没有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
车子停在宿舍大楼前,沈青黎也下了车。
这个时节,南国依旧处在炎夏,而京城已是初秋,风中卷来一阵桂花的清香。凌遥在桂花香中对他说:“谢谢沈叔叔,我先回宿舍了,再见。”
他先是点头,在她转身时,却又叫了声:“阿遥。”
“?”凌遥回头。
沈青黎走过来,抬头薅了她为今晚表演烫得蓬松的头发。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唇角似笑非笑,“亲手养了几天的小孩,是长大了许多。”
迷蒙的夜色中,凌遥抬头望着这个看向她时,眉眼总是温柔的男人,心中不由松快许多。
得到他的亲口回应,确定他只是把她当小孩,她稍稍放心。
那些荒唐的过往,就当是一次叛逆吧,她这乖巧听话的十八岁人生,总得有点儿叛逆才算完整。
然而走了几步小心回望,看见那个挺拨的身影靠着车点了根烟,烟雾飘散在茫然夜色中,凌遥还是忍不住心动。
经书上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可他的皮相是真。
她的心动也是真。
他真实不虚,是她妄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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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叔叔是个摆设?”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周莹莹忍不住问:“阿遥,那个男人是谁啊?他真的好帅,好迷人啊!”
凌遥道:“一个本地的叔叔,他家的长辈跟我外公外婆认识。”
周莹莹继续好奇:“可是,你不是南方人么?”
另一个室友蒋婕反问:“南方人就不能认识京城人了?”
周莹莹:“有道理。”
蒋婕又笑眯眯:“阿遥,你唱歌那会儿,好几个男生在打听你的信息,还有人问你有男朋友没有。”
现在凌遥的心情比较好,问她:“然后呢?”
“然后我也在等他们行动啊。”
这些人……凌遥摇摇头,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准备去冲凉。
蒋婕突发奇想:“阿遥,你的旗袍,能让我试穿一下吗?”
凌遥对这些事很大方,无所谓地道:“这件洗了后再试吧,或者试这件,我衣柜里还有一件。”
当时外婆一共寄了两件过来,老人也很看重她的表演,还嘱咐她发照片、视频给她瞧。
凌遥翻出一条桃粉花色的旗袍,递给蒋婕。
蒋婕拿着这件做工精良的旗袍,展开在身上比了比,感叹一声:“这旗袍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我这么胖根本穿不进。”
周莹莹叹道:“我虽然穿得进,但是不够高,穿不出这个韵味儿。”随后看着凌遥,“也不知道你怎么长的,前凸后翘,身材这么棒,脸蛋还这么漂亮。”
“天生的咯。”凌遥笑着进了浴室,随她们折腾。
不久后的国庆假期,她飞回了广市,在家里陪外婆三天,后来去了趟港城,在妈妈家住一晚,帮室友购买若干护肤品,再飞回京。
她在学校老老实实上课,参加社团活动,逐渐适应大学生活,偶尔也会跟着沙雕同学干些沙雕事,笑得没心没肺。
有男生请她喝奶茶或者约她看电影,她都拒绝了,觉得没什么意思。
期间,并未与沈青黎联系,对方亦然。
她认为自己的那段荒唐心动,算是过去了。
清心寡欲地过着,自我感觉良好。
京城的秋天她非常喜欢,天空湛蓝得像是一块画布,学校、街边的银杏叶逐渐转黄,听说11月秋景最是漂亮,从雍和宫走到国子监,再到地坛,那一段路的风光称绝,吸引不少游人加入“扫黄大队”。
凌遥也在巴巴儿地等着11月的到来,打算到时和室友去拍些美照,结果银杏还未完全转黄,她先进了医院。
夜里腹部突然爆发疼痛,她生生挨到天光才去医院,医生诊断为阑尾炎,要动手术。
问题不算大,但就是麻烦。
凌遥跟辅导员请假,特地拜托辅导员不要通知她外婆,她不想让老人担心,打算请个护工照顾自己。
出乎意料,辅导员都没有觉得为难,一口答应下来。
更出乎意料的是,凌遥躺在病床上,看到了那个风雅卓绝的男人——沈青黎。
凌遥睁大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沈叔叔?”
他和从前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俊雅从容,不疾不徐。
然而同她讲话时,淡漠的眼神也会升上去几分温度:“都要见刀子了,也不舍得跟叔叔说一声,叔叔是个摆设?”
凌遥没有解释,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看过来:“你的辅导员是个很负责的老师。”
凌遥:“你认识她?”
“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你那晚有表演的?”
凌遥沉默下来。
他知道她在a大工商管理专业,以他的人脉,自然能轻易地获得她辅导员的信息。
沈青黎收敛眼眸,问道:“手术安排在什么时间?”
“下午四点。”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我先去开个会,等下有人会来照顾你。”
不久,一个看上去容貌秀丽,与沈青黎年龄相仿的女子走了进来,沈青黎道:“这是关雯,这几天她会照顾你,有什么需要不方便跟叔叔说,就告诉她。”
沈青黎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凌遥以为关雯是他的助理,结果关雯说:“我是沈先生认识的一个朋友,不介意的话,你叫我雯姐就行。”
“沈先生认识的一个朋友”,凌遥咂摸这句话,听上去,措词小心翼翼,让
人觉得他俩关系不是特别亲近。
关雯是江南人,温温柔柔的样子,凌遥问会不会打扰到她的工作。她笑说:“完全不会,你放心吧,沈先生帮过我一些忙,照顾你是我的荣幸。”
凌遥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在手术室接受了一个微创手术,但这手术让她感觉非常难熬。
沈青黎给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晚上才过来,然而此时她什么也不能吃,只能干躺着。
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好笑地看着她:“这下知道老实了?”
凌遥不解:“什么?”
“老老实实接受叔叔的安排。”
凌遥抿了抿唇,没再吭声,拿着手机回复室友发来的消息。
“小没良心。”他的话语云淡风轻,“明天要出趟差,这几天有护工和关雯照顾你,但叔叔也不放心。”
他看了眼她:“你知道叔叔不算什么自由身。”
凌遥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顿住。
沈青黎并不是在家族企业里上班,他所在的那家企业,组织结构非常庞大,股权架构无比复杂,还有公司内部的斗争堪称精彩。不久前,他们公司成立了一个组织结构改革的办公室,沈青黎就在办公室做主任。
他说他只是个打杂的,但是妈妈说这个职位很难做,要在各个领导中周旋,对上对下综合协调,毕竟公司改革时,谁都不想被动蛋糕,没有点儿能耐,根本胜任不了,还容易背锅。
妈妈还说,他在这里入职,既是他父亲送他过来锻炼,也是为了家族利益考量。他的事业也好,婚姻也罢,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行棋,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
早在暑假在他那儿住着时,她便亲眼见过他工作的繁忙,还有很多应酬不是他想推就能推。尽管如此,他还是抽出时间陪她游玩,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凌遥怔忡半晌才出声:“有护工阿姨和雯姐,已经足够了。”
“哦,这是觉得叔叔多余呢?”他继续逗她。
凌遥皱眉:“不是这个意思,是让沈叔叔你不用不放心。”
他没再回应,只平静注视于她,带着那副笑意半勾的表情。明明她也见过他许多冷淡的一面,但他看她的时候,总是用这种让人猜不透的神色,好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生命体,比如宠物,或者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