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宋逢林跟招财猫似的挥挥手:“嘿……哟……”
眼神企图跟老婆得到一些信息交换。
场面实在搞笑,陈韵憋不住嘴,下巴一抬:“你去把客房的床单铺一下。”
周佩琳觉得自己喝太多了,仿佛看见宋逢林答应的时候有条看不见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趴在好友的肩膀含糊不清道:“这也是个恋爱脑。”
言犹在耳,陈韵心有戚戚焉,下意识用否认来驱散这三个字的不详意
味。
周佩琳替“战友”发声:“他怎么不是,挖开一看他脑花里都是你。”
脑花这个词,把血腥恐怖的形容都变得热气腾腾的。
陈韵还没来得及接点什么话,周佩琳已经竖起手指朝向刚从客房出来的男主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
再喊大声点,该把孩子们闹醒了。
陈韵推着她往洗手间走:“是是是,快洗洗睡吧你。”
只余宋逢林一脸茫然,考虑到女客在,转身回了房间。
第56章
喝醉的人难伺候,陈韵好不容易把周佩琳安顿在床上,捏着酸涩的手臂回主卧。
宋逢林还在玩手机,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太晚了,你也赶紧洗洗睡。”
陈韵熬过平常的作息时间,洗漱后躺下反而不困。
她睁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毫无所觉地声声叹息。
宋逢林半梦半醒之间一激灵,手肘借点力撑着半起身:“怎么了?”
陈韵扭过身子对着他:“佩琳要去环游世界了。”
如果在她的朋友里排次序,谁都知道周佩琳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宋逢林努力安慰:“以后还会回来的。”
陈韵:“再来也就是一天两天,等她玩累了想定居,肯定不会选宁江。”
这座城市没给周佩琳留下个好结局,左看右看又都是回忆,任谁都不会想继续待着。
宋逢林:“那等她以后定居,我再陪你去找她玩。”
他不多的幽默细胞在此刻全部调动:“是不是不方便你们说我坏话了?”
陈韵理不直气都壮:“捉贼要拿赃的,我们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
声调还高起来:“那不叫坏话,是实话,当你的面我都敢说。”
这倒是。
两个人刚在一起那阵子,陈韵逢人就介绍说处了个闷葫芦,优点是长得不错工资还行性格好。
最后这几个词,听上去像是被发好人卡的标准感谢语。
当时宋逢林的“恋爱军师们”纷纷觉得这戏唱不下去,让他风紧扯呼别浪费时间。
唱衰太多,以至于参加婚礼的时候都有点尴尬,祝福语不要钱似的往外送,红包一个比一个厚。
到这,宋逢林收回忆往昔的思绪。
他道:“你说得也没错。”
大方得陈韵都有点不好意思,强调:“我已经好几年没说过了。”
宋逢林难得不识趣:“上次你用方言,我听懂了。”
约莫是抱怨他加班太多,连女儿的幼儿园活动都参加不了。
十年的婚姻生活,陌生的语言也慢慢变熟悉。
他虽然还不会说,但骂人的话倒是一捏一个准。
陈韵其实忘了上次是哪次,仍旧辩驳:“我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又哼哼唧唧:“我现在哪敢跟别人说你的坏话。”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宋逢林哪能听不见。
他纯粹觉得这话有点意思,揶揄:“还有你不敢的事?”
陈韵扁扁嘴:“谁叫您声名远播,我敢抱怨一句都是不识好歹,要被发配宁古塔去。”
放眼望去,她的朋友圈里谁的婚姻都没逃开经济、育儿和婆媳这三关之一,已婚女士们纷纷劝人千万别步后尘,末了不免再提一句“还是陈韵挑人的眼光好”。
她嘀咕两句,人人都有一百句宋逢林的好话等着讲,再加上一千句自家的坏话。任何一个稍有情商的人,多经历两次就知道要学会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加了个“您”的缘故,阴阳怪气的味道实在难以忽略。
宋逢林生怕被牵连,赶紧表白:“那是别人不知道,能娶你才是最好的!”
陈韵:“好的东西能藏得住?别人不知道不就是没有呗。”
有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稍有一丝空隙情绪就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下一秒反应过来又自觉失控,咬着嘴唇。
宋逢林察觉出她的生气,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哄:“他们有眼无珠才看不出来的。”
如果十年前他说这句话,大概所有认识陈韵的人都会嗤之以鼻,毕竟她从前人生闪闪发光的瞬间之多,光凭一张脸站那儿都是人群焦点。
但现在就连保养得宜的长相,都归功于宋逢林会爱人会“养花”,或者说每件事情,到最后起承转合都是如此。
陈韵开店兢兢业业,是全赖老公在背后经济支撑。
一双儿女多被夸赞性格好,是不缺席的爸爸的重要性。
父母在宁江的悠闲退休生活,是女婿的不计较肯付出。
陈韵有时候想阐述自己在其中的重要性,嘴唇碰来碰去没下文,因为她也没底气。
她掰开揉碎想找出在这段婚姻里的奉献,却悲哀地发现能做到同样事的女生比比皆是,越发印证别人“嫁得好”的结论。
陈韵并非不感激,只是生出些许的妄念和羡慕,很希望他可以做错点什么,这样自己就有理直气壮的立场可以讨厌他一下。
然而时间一天过一天,她越来越讨厌的只有自己。
她厌烦自己的不磊落,把枕边人当作对手争高低,厌烦自己的矫情,好日子过多了想是非,更厌烦自己连一颗赤诚爱人的心没有,甚至以此为针刺。
就这样一个人,大概也只有宋逢林会当成宝。
思及此,陈韵更来气:“还说别人,就数你眼光最不好。”
宋逢林猫踩尾巴一样急起来:“谁说的?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动作一大,空调风从被子的空隙里钻进来,激得陈韵想打喷嚏。
她皱皱鼻子:“我说的。”
这句话本该起到一个免死金牌的效果,在宋逢林面前把天捅破都能收获一句“没关系”。
但他维护老婆的心大过一切,都有点敌我不分了:“你也不能这么说吧。”
陈韵罕见从他这里收到类似指责的话,心情微妙地好起来:“你知道晚上佩琳说你是什么吗?”
对话怎么跑到这儿的?宋逢林都有点追不上。
他还以为是什么诋毁之语,心想刚刚铺床的时候应该在床单下面放两颗豌豆的,提心吊胆:“说什么?”
陈韵摸索着想戳他的脑门,结果手放低了正中颧骨,寻思意思意思就行,用点劲:“说你是恋爱脑。”
怪不得刚刚一直问什么“是不是的”,宋逢林捏着她的手指头往额头上带,松口气轻轻笑了一声:“是啊。”
陈韵:“听你的语气,很是引以为荣啊?”
这三个字或许代表很多负面的形容,但在宋逢林这里绝对是个正面的词汇。
他觉得连续说两句一样的话很有敷衍的嫌疑,换汤不换药:“是挺骄傲的。”
陈韵平常老在网上劝别人不要把全部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但轮到身边有的第一反应是窃喜。
她唾弃自己的两面派,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大家都做过的那个选择题——另一半选更喜欢你的还是你更喜欢的。
从前到现在,她坚定拥护的都是前者,但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太被爱的人会因为无法回馈而愧疚。
大概为了减轻此刻的心理负担,陈韵不自觉地仰起脸,嘴唇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
快得宋逢林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又有点怀疑是错觉。
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唯恐打扰老婆投怀送抱的好心情,期待着更多的亲密。
等了一会没下文,他才丈量着瘦了好几寸的腰身,心想:以色侍人,明明就非常好。
第57章
宋逢林的大学时代,曾经是计算机学院的一根草。
尽管他终日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长于
黄土地的肤色偏黑,鼻梁上永远驾着一副塑料眼镜,看人的时候眼眸微微下垂,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总是紧巴巴挤着的感觉。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长着一张救赎文男主的脸,还有着一听就很适合被美救英雄的身世,明里暗里有几个女生向他表达过好感。
只是女孩子嘛,脸皮薄,最大胆不过是约他去图书馆自习,被拒绝两次也知道偃旗息鼓四个字怎么写。
就是架不住计算机系男多女少,舍友们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不了,倒是很热衷于撺掇他谈个恋爱。
宋逢林很实诚地说:“我穷得叮当响,约会吃个必胜客都费劲,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承认贫穷这件事,其实需要很多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