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知道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她笑得还挺好。
宋逢林自我反省:也是,我不幽默。
他翻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好像是在看一本日历,里面的内容透着一股柴米油盐的味道。
很详细,但好像缺点东西。
宋逢林眉心微皱地思考,在软件上搜索她最近的爱好陈之问。
他看了一会,唯一能从此人身上看到的闪光点就是帅。
都不用再瞧自己,就知道大家的差距在哪里。
宋逢林是个想做就做的行动派,腾地一下站起来。
动作之迅速,把陈韵吓一跳。
她仰着头:“你怎么了?”
宋逢林:“减肥。”
如此忽然之间吗?陈韵:“是什么使你突然下定决心?”
宋逢林:“容貌焦虑。”
啊?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冷不丁地说“容貌焦虑”。
陈韵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眼睛眨了又眨:“不是,你能给我捋一下前因后果吗?”
宋逢林总不能说想比陈之问好看,毕竟那听上去真是傻透了。
他道:“就,忽然觉得自己不好看。”
好忽然啊,陈韵嘴角抽抽:“那,祝你成功。”
低下头却开始搜索“失业后的心理变化”,心想也许这是失常的一种表现。
宋逢林还以为糊弄过去了,自顾自地动动手脚。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每一寸肉在颤动,在电视机的倒映里更加的自惭形秽。
第23章
长胖这件事,是悄无声息的。
现状覆盖掉记忆,以至于宋逢林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瘦过。
好在证据有很多,尤其是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一张婚纱照。
当时没有放大挂在墙头,只有小小的相框,本来是放在玄关的。
但有了孩子,什么东西都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放在原地。
这看着也不像是好玩具,前前后后已经换老些地方。
也不知道是姐弟俩中的哪一个,今儿兴致好给挪到茶几上。
宋逢林一看,还想得起来拍照那天的几件事。
一是他不太会笑,对着镜头四肢僵硬,说是木偶都侮辱了木偶,毕竟人家的关节还是灵活的;二是他头回看陈韵穿婚纱,领口处一片白茫茫,叫人视线不知道落在哪;三是摄影师老是让他们加套餐,活像一辈子就见过这么一对客人;四是,陈韵那天不高兴。
就是那种板着脸,走路的时候踢踢踏踏的,三两步就啧一声,特别明显的不悦。
宋逢林当时没敢问为什么,因为他们认识半年多就结婚了。
他求婚的时候还以为会被拒绝,连她答应都觉得不可思议像是梦,唯恐她临阵反悔,索性掩耳盗铃。
时隔多年,倒成个谜。
宋逢林心想:要不现在问?
他低下头看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陈韵先说:“快九点了,拉去洗澡。”
宋逢林拎着儿子进公卫,把他的衣服扒拉干净,才想起来没拿睡衣进来。
他转身去拿,陈昕阳趁着这个空档玩水,泡泡吹得满墙飞。
玩就玩吧,童年能有几天。
宋逢林只是按住他的手:“水不能朝上,会溅到灯。”
陈昕阳:“为什么不能?”
宋逢林:“因为进水容易触电。”
陈昕阳:“什么叫触电?”
……
父子俩一问一答,宋逢林没有不耐烦。
倒是陈韵已经要给洗得香香的女儿念故事书的时候,从书房往儿童房走路过公卫,忍不住催:“要洗脱皮了。”
陈昕阳还在玩泡泡,两只眼睛亮晶晶。
他跟爸爸撒娇:“我还没洗好。”
宋逢林托着他的胳肢窝:“我可不想挨骂。”
他“强行”给儿子擦干穿上衣服,塞进了被窝里。
陈昕阳打个滚滚到妈妈的右边,听着自己一个都不认识的英文。
他像是被催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一胎照书养,二胎照猪养。
陈韵对女儿的教育上心得多,还不知道abc的年纪就开始给她磨耳朵。
陈星月听多了,虽然单词还认得不多,基本的听和说比这个年纪的普通小朋友还强些。
不过宁江的家长本来就是出名的鸡娃,实验小学据说更是高手如云。
陈韵现在心里也纠结。
她既想女儿快乐一点,又不愿意她落后太多,想着事语速渐渐慢下来。
语调拉得跟催眠似的,平常欢快的小故事也变得不吸引人。
陈星月靠着妈妈打个哈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陈韵要把书合上,才动一下,就发现儿子一激灵瞪着眼。
这个睡眠苦难户,还以为自己很讨喜呢,冲着爸爸妈妈笑一笑,露出一排小牙。
陈韵躺下来,手搭在他的后背轻轻拍:“妈妈给你讲《大闹天宫》好不好?”
陈昕阳拽着爸爸,让他跟自己盖一床被子,很是兴奋说:“我要听我要听。”
宋逢林伸长手把灯关掉,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陈昕阳往爸爸的怀里缩一缩,提要求:“爸爸妈妈晚上睡这里。”
当初装修这间房的时候,是陈韵力排众议做的地台床。
长度足足有三米,足够一家四口滚来滚去。
宋逢林这么大的身躯,往这儿一趟都算是渺小。
他觉得儿子像是只小鸡仔,搂着他:“好,你睡我们中间。”
陈昕阳就是这个意思,偷偷捂着嘴:“我不跟姐姐说。”
说来说去,水就一碗,能端平到哪儿去。
等孩子都睡着,陈韵悄声道:“早知道只要一个。”
要二胎这件事是她先提出来的。
她从小到大是父母的核心,从故乡新姚到千里迢迢之外的宁江。
大概每个人都会对拥有的东西不珍惜,她有一阵子也觉得这种关注很叫人喘不过气。
得到的爱固然有很多,却无形之中是一种束缚,促使她做出人生的所有重大的决定。
从升学、工作到……婚姻。
最后两个字落在唇齿里,变成无声的叹息。
宋逢林听不见她的内心,说:“我小的时候,希望将来有五个孩子。”
在说什么疯话呢?陈韵:“想得挺美,你以为是下鸡蛋吗?”
宋逢林那会才十岁,连最基本的性教育都没接受过。
他甚至以为办婚礼就会让人怀孕,接着说:“我们隔壁有个跟我差不多的男生,他爸妈也离婚了。不过他上面有四个哥哥姐姐,全都很照顾他。”
当时他没见过多少兄弟阋墙,血脉反目的故事,以为血缘就是如此亲密的东西,每天做梦都希望自己变成他。
但老天爷没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仍旧是那个孤零零的人。
因为孤独,所以渴望陪伴。
陈韵可以理解:“不过五个也太多了。”
宋逢林:“在我们那儿,多才不会被欺负。”
西北民风彪悍是自古有之,他们老家那片二十年前还是拳头大声音大的地方。
他原来讲过自己跟人约架的故事,虽然陈韵一直觉得有夸大的地方,尤其是在他的身姿是否英武这段上。
她道:“我小的时候没遇见过打群架,上初中有,还被拉到厕所去谈心了。”
隔着十几年,宋逢林替她紧张:“没事吧?”
当然没有,陈韵犹犹豫豫,事先声明:“我讲完你不许笑。”
结婚十年她才能说的事情,得是多么的难以启齿?
宋逢林提前绷好脸:“绝对不笑。”
陈韵:“我哭着去告老师了。”
初中生都比较要面子,有时候情愿吞下苦果都不肯让大人们掺和,她为此丢好大的人,有个“爱哭鬼”的外号,比施加校园暴力的人更叫人看不起。
现在想想,真是气人。
陈韵:“就应该大打出手,输了我还有英雄事迹可以讲。”
宋逢林努力找话:“哭也很英雄的。”
最好是,陈韵:“无所谓,我的故事太多,不差这一个。”
她稍微地换个睡姿:“不过想到星星以后也有可能遇到这种事,我就发愁。”
宋逢林:“要不送她去学武术?”
陈韵:“我带她去试课了,不过附近的几个机构都不太行。”
她的第一原则还是离家近,否则光接送就是个大问题。
宋逢林一节课都没参与上,问:“哪里不行?”
陈韵:“有一家没监控,教室还不是声玻璃半墙。我跟你说,这个也是底限,咱们星星绝对不能去这两样都没有的地方上课外班。还有一家……”
她挑剔的那些,在这之前宋逢林都不认为是问题,被她一讲还真成了事。
他道:“按这个标准,恐怕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