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许朝露又把他刚才没回答的问题问一遍:“你今天回来吗?”
  “不知道。”
  电话里传来嘶拉声,池列屿拉开帐篷走了出去:“雨停了。”
  许朝露:“你在山上,雨停了的话,这个点能看日出吧?”
  “不一定。”池列屿站在山顶的平台上,遥遥望见远方有一抹霁色,拂晓的鱼肚白在其中试图挣开云层,“许朝露,你说一个人如果不是金子,太阳晒了会发光吗?”
  许朝露想了想:“那他可能是银,是锡,是不锈钢,太阳一晒照样闪闪发光,不比金子暗淡。”
  池列屿被她逗笑了。
  许朝露:“说不定他还是钻石呢,闪爆他们!”
  她话音落下,拂晓的光线冲破云层,虽然还不算明亮,但气势雄浑,灰暗的夜色正在节节败退。
  “日出了。”
  “好看吗?快拍照发我。”
  “好。”
  许朝露看到池列屿传来的照片,天色仿佛洗净铅华,地平线上跃出的光芒沉静而又充满力量。
  “好壮观呀。”她赞叹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要有什么想法?”
  “之前让你背了那么多作文素材,你现在脑子里都没有浮现一句?”
  “这又考上我了?”池列屿扯唇,“我还真想到一句诗。”
  “哪一句?”
  “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
  他望着辽阔的天与地,山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过面颊,如此壮丽的日出时刻的风景,比起独自品尝自由,更拨动他心弦的似乎是有人分享这一刻,他忽然很淡地笑了下,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接着说,“我会考上附中的,你等我。”
  许朝露贴着手机的那边脸微微发烫,忘记应声,而是傻傻地点了两下头。
  后来她把池列屿发给她的照片转交给他父母,池一恒很快通过照片猜到池列屿待在哪座山上,当天下午就在崧山脚下找到他。
  温嘉钰见到池列屿那一刻哭成了泪人,发誓说绝对不会再逼着他学习了。
  池列屿那时候已经长到一米八多,被父母像小朋友一样紧紧抱在怀里。他从来没见过温嘉钰脆弱成那个样子,其实他并不想用离家出走挟持父母,他只是想从高压生活中走出来喘一口气,好多从前根本说不出口的话,那天也终于找到机会一吐为快。
  连日阴雨后看到日出那一刻,池列屿心里也做好了决定。他告诉温嘉钰他要专心走竞赛,即使风险很大,即使他们初中还从来没有过信息竞赛保送高中的学生,但他会做第一个。
  ……
  “其实日出也没什么特别的,每天都有日出,每天都很壮丽。”十九岁的池列屿这么说,一脸千帆过尽功成名就的拽王样,“特别的是一起看日出的人。”
  贺星诀:“又暗戳戳秀恩爱了,你俩怎么有这么多秘密瞒着我?”
  许朝露:“我又没亲眼看到日出,我只是和他打电话而已。”
  “你想亲眼看到吗?”池列屿看着她,也看贺星诀,还有乐队里的其他朋友,“想的话,现在也不是没机会。”
  歌的主题就这么定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也就此拉开。
  为了写一首歌,大家一起亲身去体验,没有比这更酷的事情了。
  体验回来后,还是由许朝露主笔,一首短小精悍的歌曲诞生——
  《日出时刻》。
  舞台灯光倏然亮起,蓝紫色的射灯左右摇晃,陈以铄两手抓着鼓棒从左到右高速通打一遍,打完将两只鼓棒都抛向空中,两只手接住后一起转了串花,这是鼓手最高水平的耍帅技巧,看呆了前排的好几个观众。
  紧跟着,贝斯低沉的“邦邦”声加入进去,贺星诀今天又把校歌赛初赛时戴过的那个墨镜给戴上了,贝斯声音不明显没关系,他人明显就够了,一身橘色t恤白色长裤,头发也喷了一次性的橘色染发喷雾,别提多吸睛,戴墨镜是怕被自己闪瞎。
  吉他和键盘的声音同时汇入音流,沉稳有力的主旋律,夹杂着一个个稍显迷幻的颤音,瞬间就将所有观众拖入歌曲场景中。
  许朝露握紧立麦,低低地唱响主歌:
  “再见吧,一成不变的生活。
  深夜里背上行囊,
  在彼此眼里点燃星火。”
  那天夜里六点半集合,两辆车开去崧山,十点多才到山脚下。
  山路蜿蜒,隔很远才有一个路灯,走在前面开路的池列屿手里抓着大功率手电筒,许朝露觉得他灯光调太亮了,有点晃眼睛,就问他是不是走在前面会怕,要不要换个人开路。
  池列屿冷笑:“怎么可能。”
  许朝露:“那你灯光调暗点。”
  池列屿:“你可以把把眼睛闭上。”
  许朝露:“……”
  破案了,这人就是怕。
  初中的时候该不会哭着爬上山顶吧?
  想到这儿,许朝露差点忍不住笑。
  调整好情绪,她接着往下唱:
  “出发吧,不管有没有醒透。
  路上和星星问候,
  静静听野风缠绕你我。”
  舒夏在台下认真听着,想起那天夜里万里无云,星星闪烁,她流连拍照,总是落在队伍最后。
  有一次落后了几十米,所有人返回来找她,她以为会被训,结果听到许朝露说:“这里好漂亮啊,我们坐下休息会儿吧。”
  池列屿拿大功率手电筒照清楚地面情况,眼看许朝露一屁股就往地上坐,他眼疾手快把她拽起来,在地上仔仔细细铺了两层塑料布,才让大家往下坐。
  “沾露露的光了,有朝一日还能被池少爷伺候。”舒夏调侃着,vlog相机抓在手里,转一圈录下每一个人。
  贺星诀和伊玥正在拍蚊子,这俩估计一样的血型,都招蚊子,伊玥脖子后面被咬了口,撩起头发,让身后的陈以铄帮她喷点驱蚊水,陈以铄瞥见女生雪白的脖子,非常紧张,拿驱蚊水的手一抖,全喷到旁边贺星诀脸上。
  贺星诀大叫一声扑过去揍陈以铄,其余人爆笑成一团,舒夏镜头转到姚烨脸上,笑声忽然停住:“学长,你头上好像有东西。”
  ……
  后面的画面乱得不成样子,姚烨脊背僵直,明显感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幽幽地荡过去,下一瞬,所有人拎起包就跑,本来磨磨蹭蹭可能要好几个小时才能爬到的山顶,只用两个小时就心惊肉跳地到达。
  山顶上有块平地专门给登山者安营扎寨,今天登山的人不多,很空旷,男生们扎好三顶帐篷,三个女生住一顶,四个男生两两住一顶。
  凌晨一点多,女生们擦脸漱口之后,钻进帐篷,贴在一块很快入了眠。
  不知过了多久,许朝露被外面姚烨的声音吵醒。
  “我受不了了。”姚烨提溜着贺星诀,走到旁边帐篷门口,把里面两个男生吵醒叫出来,“少爷,我用你最爱的发小换乐乐好吗。”
  池列屿面无表情打了个哈欠:“我最爱的发小在旁边那个帐篷里。”
  他们四个人,两个打鼾的男生一起睡,两个不打鼾的一起睡,非常和谐的分配,然而今天姚烨上山路上受了点惊吓,没有第一
  时间睡着,身旁的橘子猪倒下就秒睡,鼾声如雷,然后姚烨就再也睡不着了,互相伤害变成了但单方面受伤,这谁受得了。
  见池列屿不接茬,姚烨转而勾引陈以铄:“乐乐,你和池列屿睡一顶帐篷肯定冻坏了吧,来哥哥这,哥哥会给你温暖的。”
  陈以铄:“……”
  池列屿不仅安静还干净,和他睡一顶帐篷很自在,换成姚烨就不一定了。
  陈以铄是想拒绝的,但是看到姚烨那可怜巴巴的仿佛好几个晚上没睡着的恳求眼神,他忽然又动摇了。
  “那好……”
  “咳。”
  女生帐篷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陈以铄转头看到女生们不知何时都被吵醒走出来了,伊玥双手抱臂冷冷看着他,刚才那声咳嗽就是点他的。
  他知道她最烦他当老好人,不懂得拒绝别人的懦弱样子。
  陈以铄涨红脸,用尽全身力气摇了摇头:“学长,我还是更想和我舍友住一起。”
  姚烨气不打一处来:“乐乐,你不行啊,还没谈恋爱就被人家牵着鼻子跑,以后岂不是要得气管炎?”
  听见这话,陈以铄连脖子都红透了,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更不敢看伊玥,她刚从被窝钻出来,头发乱乱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特别慵懒,和平常的感觉很不一样,陈以铄感觉再看她一眼,他们的孩子名字他都要想出来了。
  贺星诀是全场最逍遥事外的那个人,站靠在一棵树旁边,人似乎还在梦里,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吧唧嘴。
  他眼睛半睁着,转身跟在气急败坏的姚烨后面回帐篷时,忽然看到远方地平线上一抹金光。
  一瞬间,贺星诀清醒过来:“呀,太阳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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