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说谁?!”
  “陈意青!”
  -
  回到金栀苑时,江初仍觉得微妙,负责他离婚的律师,竟然和江溪有过一段交情。
  以后再见,江溪若向陈意青提起他和池南暮,那得多尴尬。
  江初望着窗外思索,在将要侧转进门时,忽然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车影,驾驶座窗正打开。
  “靠边停车,你把车开回车库,不用等我。”江初向司机说。
  车停到熟悉的amg后面,江初看了看时间,下了车,双手抱臂,慢慢悠悠走到驾驶座边。
  车里的人似在发呆,根本没察觉门外的影。
  江初重重咳嗽一声,池南暮这才转头。
  “现在是几点?”江初故意问。
  “......八点。”
  “我订的计划是几点?”
  “十点。”
  “为什么来这么早?”
  “我不想迟到。”
  不想迟到,也不用早两个小时就来。
  江初轻笑,俯下身,离池南暮近了些,“你觉得我该先进门,等十点到了再出来,还是现在就上车?”
  “都可以,”池南暮顿了顿,又说,“我想你现在上车。”
  “行。”江初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
  砰——
  车门关闭的一刻,车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空间逼仄,让两人挨得更近。
  夜色朦胧了月光,四目近距离相对,呼出的气息推不远,降落在彼此鼻尖,微热,湿气交缠。
  池南暮先移开视线,望向前方,却不想,这样躲避会暴露发红的耳朵。
  “你耳朵红了。”江初说。
  “......嗯。”池南暮抿了抿唇,发动车。
  江初观察池南暮的侧脸,“还没到十点,你不难受?”
  江初过于重视他的难受情绪了。
  “没关系,”池南暮思索片刻,解释道,“我会难受,但不是只会难受。我没有其它的心理疾病,也会像正常人一样,有别的情绪,不过我现在更多的是紧张,注意力不在计划上。”
  江初不解,“你紧张什么?”
  “我怕......昨天的吻,就是最后一个吻。”说这句话时,池南暮的情绪开始低落,江初能敏锐感受到。
  心口变得软乎,看手写计划表时的酸涩,再度席卷。
  池南暮不是淡漠,也不是个严重的心理病人,有和常人无异的情绪变换,会高兴,会紧张,只是被框在规则里,不会主动表达。
  他们从城中一路疾驰,往海边行驶,街边的路灯飞快后移,忽闪忽明。
  夜半的海边几乎无人,还未到夏日,气温低风也大。
  车背靠海停。
  池南暮支起后备箱,将准备好的毯子抚平,拿了枕头一起垫在后备箱里。
  江初坐到枕头上,正好面朝翻滚的大海,不备之时,手里又被池南暮塞了杯保温的热咖啡。
  和从前同样的照顾行为,场景却不甚相同。
  “这些东西,都在你昨天做好的计划里?”江初汲了口咖啡。
  到了海边,池南暮更谨慎紧张,斟酌片刻才答出一个“嗯”。
  “那你以前在我面前演戏时,也会先偷偷做这些计划?”江初又问。
  “......是。”
  得到最重要的回答,江初心里最后的不确定感,也全部消失。
  正如江溪的质疑。
  池南暮不是编剧导演,更不是演员,再会装,再会演,也不可能在无经验的前提下,塑造出一个完美的角色。
  他喜欢的那个虚假角色之所以生动,至少有一半,又或许更多,是源于池南暮本人的习惯。
  江初放下咖啡,不看海了,而是望向池南暮,“你现在想听答案吗?我考虑好了。”
  “你说,无论是什么答案,我都接受。”池南暮尽量平静地说,但是眼里的不安无法遮挡。
  “以后你都别再装了,我们从零开始。今天,就当作我们认识的第一天。”
  海浪声在远处起伏,灯塔上的远灯四处扫射,偶尔扫过来,仿佛打在舞台上的一束光,光明到耀眼,
  江初主动伸手,凝视池南暮的眼睛,没有初遇时的小心翼翼,只有笃定,“池总您好,我叫江初,在《沉没》里饰演男二号。”
  世上没有时光倒流,但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不同的路。
  弯路固然痛苦,但如果路的尽头平坦,也有江初,池南暮想,那就没关系。
  池南暮回握住江初的手,眼睛微红,喉头哽咽,“您好,我是池南暮,是雁行娱乐的首席执行官。”
  第58章
  春日即将到达尾声时,江初为期大半年的休整彻底结束。
  《致我死去的爱人》的后期制作已经结束,送去参奖,提上档期,江初要开始跑宣发,还要跟寻晋一起上个户外综艺,配合宣传。
  江初知道,他不可能恢复到二十出头的状态,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
  但江初不会再焦虑,硬撑着逞强,对于年龄和厄运带给他的变化,江初坦然接受。
  没有精力担一番,那他就接中意的配角,没有精力进组,那他就给好的新人苗子机会,不要无事可做,是江初对自己的最低要求。
  正式跑宣发前,江初注销了工作室,重新注册有限公司,自己做法人。
  归航传媒,寓意重新扬帆,沿着归途朝起点航行,一切归零,走向新生。
  公司的第一个艺人,便是邹依。
  这半年来,邹依也没有闲着,得不到进组的机会,就在线下的小剧院做配角锻炼。
  而邹依的经纪人,则是丛瑜,丛瑜趁江初休息时,终于考到经纪人证,尽管用处不大,但好过两手空空。
  小公司刚起步,多的是琐事让江初忙,自然没有和池南暮相处的时间。
  两人多保持线上联系,池南暮要想见江初,必须先预约,再看合不合江初的日程表。
  归航正式装修完毕的翌日,门口摆满开业花篮,多数是知情的导演送的,而其中最为特别的一束,是簇贵气的黑色玫瑰。
  缤纷的花变得不起眼,只有这束最漂亮,虽然不合时宜。
  一整天时间,江初都在同光临的导演编剧交流,戏说到时候哪个剧组缺人,尽管通知他就是,他绝对把最适合的人派过去。
  时间渐晚,江初送走几个导演,把玫瑰收起,拍了张照,在九点整时发给池南暮。
  他们每隔三小时联系一次,话题都很短,遵循计划好的时间点。
  【江初:在哪?】
  【池南暮:我在后门。】
  池南暮躲后门......?
  江初抱起玫瑰,从后门溜出去,很快上了车。
  他们约好今天碰面,江初以为池南暮会上门道贺,巴不得全世界知晓他们言和,没想到弄得跟幽会似的。
  “你为什么躲?狗仔想拍就拍了,我又不打算隐瞒避讳。”江初把玫瑰放到后座,疑惑地问。
  池南暮侧头,很慢地解释:“看见我,他们会尴尬不悦,最终怪罪于你。”
  池南暮竟然知道,他的出场会让气氛尴尬?!
  江初本以为,池南暮意识不到这种事,时刻只在意自己的规则,哪知池南暮不仅清楚,而且还很在意。
  莫名的,江初听出了点委屈意味。
  逃避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只是在遵循计划,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但别人总是害怕和尴尬。”
  淡漠的冰壳之下,不过是柔软易碎的温流。
  江初心里一软,放轻声音:“只要是有名头的老板,大家都会敬而远之,更何况你是雁行的执行官,他们是因为这个职务而害怕,不是因为你是池南暮。”
  这是江初说的谎,哄他开心的谎。
  池南暮知道,他不讨喜,但没关系,只要江初不在意就可以。
  “嗯。”池南暮抿着唇,故意将唇角压低了些,不让喜色露出得太明显。
  再到池南暮家里,投屏上的壁纸没换,但从动图变成静态,那双杏眼不再造作地眨,反而显得有神。
  这比原来好得多。
  江初换上鞋,自在地进家。
  上次进来,他没有细看,这次进门,江初四处观察,探索每一处细节是何种模样。
  家里东西不多,每一样都摆在既定位置,中央的钢琴最为显眼。
  江初走到钢琴边,“你手写的日程本还藏在里面?”
  池南暮摇头,“我摆在书房抽屉里,方便今后寻找。”
  江初轻笑,指了指钢琴,“你会弹琴?”
  “会一点,不专业。”池南暮说。
  这边没有开灯,只有玄关的暖灯开着,光线昏暗,彼此的光影晕在墙面上,暧昧地重叠。
  “家里有蜡烛和酒吗?”江初倚在钢琴边问。
  “有,我去拿。”池南暮说。
  江初只是问问,没想到真有,但转念一项,正常情况下,池南暮的家里不应该有酒,除非在池南暮的想象中,他们能用上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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