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姜烟屿觉得寒莯纯属放屁,在说瞎话,他不可能喜欢任何人,更不可能恋爱。
退出和寒莯的聊天页面,界面上白笙云的消息堆积了几十条,看得姜烟屿烦躁。
不就是暗恋的人退学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姜烟屿点开对话框,大致扫过一眼,像往常一样已读不回。
过不久,林桑葚感到景云墓园,一下车就飞跑过来,一掌拍在姜烟屿背上,像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小孩。
“你下次再乱跑试试?”把姜烟屿揪进车里,林桑葚不满骂道,“再乱跑我把你的腿打断!”
姜烟屿正要嗤笑反驳,肚子里却传来一阵饥饿的咕咕声,声音之大,连司机都能听见,转过头来瞥他一眼。
林桑葚无语地啧一声,“你这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没有。”姜烟屿答说。
“傻子。”林桑葚小声用华语骂,在医院大门外下了车,带着姜烟屿去夜市。
夜市里的餐车一排排并行,刺鼻的油烟气味萦绕,四处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将衣服捞到腰上,大喇喇坐着,举起啤酒瓶对吹。
姜烟屿不喜欢这些纷繁的味道,皱起眉,跟在林桑葚身后。
“你要吃什么?”林桑葚问。
姜烟屿四处观望,思忖片刻,指着一旁的红糖冰粉说:“这个。”
“那个不能当晚饭,那是红糖冰粉,只是个糖水、甜品!”林桑葚不耐地说。
“红,糖,冰,粉......”姜烟屿用华语缓慢重复,自觉说得不好,又用英语说:“炒饭和这个。”
林桑葚觉得烦躁,火急火燎买了份蛋炒饭和冰粉,便拉着姜烟屿去医院,打点好母亲和护工,再回家。
护工和林桑葚两班倒,晚上由护工照顾,白天由她照顾,节省钱。
林桑葚的家在市中心,十几年前买的老楼盘,内里装修还不错,又有电梯,只是外观有些旧,两人从医院出发,慢悠悠往家走,要走上半小时才能到。
林城的晚上格外热闹,大街小巷上全是摊贩。
烤串的香气,啤酒的酒精气,炉灶的烟火气,吆喝声,板筋的滋滋冒油声在街上蔓延。
林桑葚走在前面,想着母亲的事唉声叹气,而姜烟屿悠闲自在,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拉住林桑葚的衣服。
“我要喝那个。”姜烟屿指着不远处的西瓜冰沙。
林桑葚不耐烦,瞪他一眼,气势汹汹去买了杯冰沙,塞到他手里,才继续走。
姜烟屿插好吸管,将冰沙吸进口,牙齿咬着没被打碎的冰块,咯吱咯吱。
“你就不能小声一点?”林桑葚心焦气躁,转过头问。
姜烟屿停住咀嚼,不明白林桑葚在气什么,挑起眉问:“你很烦躁?因为你母亲要去世了?”
被“去世”一词戳到痛点,林桑葚忽然红着眼睛,一拳捶到姜烟屿脸上。
“我妈不会去世,她不会死!”林桑葚大声说。
姜烟屿捂着脸,仍无一点说话的艺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医生都说,她能撑到下个月都是奇迹。”
“你!”林桑葚气呼呼抹干眼泪,“你闭嘴,不用你来提醒我。”
“你妈前几日拉着我说话,但我听不懂。”姜烟屿面无表情说。
林桑葚知道母亲会说什么,无非是让姜烟屿照顾她,别让她受到其他人欺负,可惜姜烟屿根本听不懂华语,说了也是白说。
想到存折里仅剩的那一点钱,以及欠姜烟屿的钱,加上明年她也要上大学了,林桑葚不止是害怕,更对前途感到迷茫不安。
夜里的热闹和笑声与她无关,加上姜烟屿走得慢慢吞吞,更惹得林桑葚烦躁。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要留在林城,不回伦敦。”姜烟屿忽然说。
林桑葚停住脚步,难以置信,“你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你外祖母同意?”
“管她呢,我不在乎,我就要留在这里,还要去你的学校上课。”姜烟屿勾起笑说。
去她的学校......
林桑葚一听就知道,姜烟屿是为了那叫洛清霖的小男孩,要留下来。
林桑葚看一眼他手臂上的纹身,嗤笑道:“你入不了学,洛清霖看见你身上的这些纹身,一定会被吓得惊慌失措,落荒而逃。”
闻言,洛清霖惊慌落泪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姜烟屿竟然觉得口干舌燥,身体状态无比怪异。
“我告诉你,喜欢他的人可多了,”林桑葚冷哼着说,“我们班就有两个女生喜欢他,都想给他告白,他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人,混混。”
“我不需要他的喜欢。”姜烟屿嘴硬道。
林桑葚翻了个白眼,嘲笑一句“傻子”,懒得和他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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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姜烟屿所言,林桑葚的母亲撑不过八月。
八月刚过一周,那形销骨立的女人便失去了意识,靠着仪器硬撑。
第二周,林桑葚的母亲再撑不住,在睡梦中没了呼吸,最终送到景云墓园做丧事。
在正式进入景云墓园之前,姜烟屿早就去洗掉纹身,将那些亵渎神明的图案尽数洗掉。
做丧事的地点,和洛清霖工作的地方不在同一区域,下葬的时间,更不是洛清霖的工作时间。
趁着林桑葚哭丧,姜烟屿顺着手机里的地图,绕过蜿蜒的道路,走到陵园区里偷窥洛清霖。
姜烟屿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洛清霖不仅要跪在墓园前磕头礼拜,还要每天擦拭墓碑,认真工作。
姜烟屿一边在心里嘲笑洛清霖,笑他不会偷懒,一边又忍不住去偷看他,躲在树后偷窥。
哭了好几天,林桑葚终于恢复理智,有精力去管姜烟屿。
见姜烟屿还在跟踪,甚至没和洛清霖搭上话,林桑葚看不下去了,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天天跟着他,也不搭话,难道你准备一直这样,跟到毕业,跟他上大学?”
“是啊,我还可以和他去上同一所大学。”姜烟屿认同地说。
林桑葚肿着眼睛嗤笑,“你才没资格和他上同一所大学,你的成绩太差了。你都不敢同他说话,他根本不认识你,更不会喜欢你。”
姜烟屿才不管林桑葚说什么,都当作耳旁风。
直到他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来跟踪,乔黎也会来偷窥洛清霖。
乔黎会先躲在暗处看,等看够了,才跑上前去,同洛清霖打招呼。
洛清霖向乔黎笑的时候,姜烟屿觉得刺眼极了,比起对那精神病院里的小女孩笑,还让他烦躁。
也许林桑葚说得对,他得让洛清霖认识他,而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八月的清晨,林桑葚母亲下葬那天,姜烟屿终于不再躲着,而是站在树下等,等洛清霖出现。
洛清霖明显看见了他,却不对他笑,而是移开视线,急匆匆走了,像是在怕他。
为什么要怕他?
姜烟屿不明白,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等洛清霖工作结束,走出陵园时,姜烟屿主动叫住他。
洛清霖像是被他吓着了,那双漂亮无辜的眼睛,不安眨动,问他有什么事。
准备好的几句华语根本说不出口,心脏怦怦跳,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姜烟屿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语序颠倒的“在哪里食午饭”。
和想象中一样,洛清霖带他去食堂,还请他吃午饭。
但姜烟屿并不满意,因为洛清霖怕他,看他就像在看恶鬼一样,连头都不敢抬。
而后的半个月,林桑葚把家具全搬进绿苑小区的小洋房里,姜烟屿还每天站在树下看,这次倒不是偷偷看,而是光明正大地看。
他不主动搭话,洛清霖却依然怕他,姜烟屿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心烦。
就算狂补华语,天天在耳机里听华语,姜烟屿仍觉得自己说不清晰,要这样去和洛清霖说话,会非常丢脸。
更让姜烟屿心烦的,还有洛清霖鼻梁上那副破眼镜,一看就度数不足,因为洛清霖要眯着眼看路,一定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拿到洛清霖一年前体检时测的度数,姜烟屿按自己的审美,选了副昂贵的黑框眼镜。
最后一天,姜烟屿终于拿到眼镜,等到洛清霖工作结束,站在松树下东张西望时,故意吓他。
洛清霖被他吓得退后一步,脚步不稳,像只受惊的山雀,微张着唇,紧闭眼睛稳住身子。
趁洛清霖闭着眼,姜烟屿伸手轻轻一勾,便将他的眼镜勾下来,丢到地上,再狠狠一脚踩碎。
“你的眼镜碎了,我赔你一副新的。”姜烟屿压下怦怦直跳的心脏,冷漠地说。
洛清霖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愣愣望着他,根本不敢说话。
他有这么可怕吗?
姜烟屿莫名生气,蹙紧眉头,思忖片刻,再勾起一个自认为温柔的笑,温声说:“你被吓傻了?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