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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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哪个校领导想要效仿某些地区冬日磨砺学生心性的行为,赶在期末考前两个礼拜,学校组织起一场冬日海边一日游的活动。
  在班群里翻到信息通知时,下面已经有匿名骂了好几百条信息。
  白瑜年皱着脸,离沈朝挨得更紧:“哥哥,你们有没有这个活动?”
  沈朝把手机屏幕按亮,在身旁人眼巴巴地观望下,点开信息列表,看到班群里跳出来的通知。
  “不怕,”沈朝揉起毛茸茸脑袋,“就当是出去喝一天西北风,多贴几个暖宝宝就好了。”
  活动这天,白瑜年带了两大包暖宝宝,他分给班里同学好些个,却故意落下某一人。
  还是沈朝窜班来到他身边,白瑜年才不情不愿的做出样子拿出暖宝宝递给宴雪然。
  但宴雪然居然拒绝了,明明冻得手背都呈现出茶叶蛋一样的红色纹路,却还在嘴硬不愿接受。
  心气这么高的嘛。
  白瑜年眼神撇回来,很快又不再在意,高高兴兴揽住沈朝胳膊,沿着沙滩散起步。
  学校并非丧失了全部的人性,沙滩待了不过十几分钟,便有老师出来招呼学生去那边的酒店。
  人一窝蜂一窝蜂地赶回去,白瑜年此时却感受不到寒意,他看着四周茫茫的一片,天是灰白色,沙滩则是暗黄色,自己那么小,自己又那么大,天地间好像只剩他和沈朝两个人一样。
  这何尝不是一种长相厮守?
  天底下那么多叫沈朝的,怎么就他这样幸运,遇上这么好的沈朝?
  他甜蜜蜜美滋滋地正乱想着,身旁人却忽然握紧他手臂,白瑜年疑惑看过去,就听沈朝语气显而易见的慌了:“你看,那有个人影飘在海面上,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白瑜年眼神跟着看过去,神色微微凝住,人命关天的事情,他虽然会游泳,却不敢在这样温度下下水。
  那道人影起起伏伏地飘在安全线外,随着浪涛一波又一波地向内打近,沈朝极力看过去,终于看到那道人影里的模糊面孔。
  目光触及熟悉面容,沈朝惊在原地,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白瑜年还在身旁说要回去找老师,沈朝却忽然挣脱开对方手臂,脱下外套鞋子,逆着水往前走去。
  见沈朝下水,白瑜年也顾不得低温,但他游泳技巧不比沈朝,两人隔了好几米远。
  水温冷得颤人,刚入水沈朝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心里担心起这样贸贸然下水会不会抽筋,身体却不管不顾地往前游过去。
  宴雪然看起来是已经晕厥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事。
  又往前游了一段距离,沈朝才勉强够到对方身体,伸手攀上男生肩膀,沈朝搂住对方腰间,将人带了回来。
  白瑜年已经哭了满脸泪,见沈朝往回游,便迅速迎了上去接过沈朝手里捞着的宴雪然,嘴里忍不住喋喋斥责:“哥哥你为什么要下水,这么冷的天你就下去...”
  沈朝无暇去听,他心里慌得不行。好不容易上了岸,冻得唇色都苍白了起来,沈朝才回来一些知觉。
  白瑜年不忍心,骂归骂,却仍会心疼,他也不管捞上来的另一人,只拎着岸上外套要给沈朝披。
  沈朝颤声打断:“等一下,做个急救。”
  他心里慌得手足无措,一手拉着外套,一手又按上宴雪然胸膛,学着之前电视里教的那些急救知识开始按下去。
  急救和人工呼吸一道用起来,沈朝感受着冰冷海风在脸上拍打,原先就浸了冷水的衣物将他团团冰住,连呼吸都放慢了。
  白瑜年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已然要恨死宴雪然。
  他讨厌这个晦气精,仗着那张脸勾|引哥哥视线就算了,今天还因为落水,让哥哥在这样天气下去救人。
  天知道当他看着沈朝离他越游越远时,心里有多么想撕了宴雪然。
  他为什么不直接死了,还要来祸害别人?
  沈朝勉强按了几分钟,便觉得体力不支,但好在宴雪然总算往外吐了几口浑水,眼见有醒来的迹象。
  他将衣服披好,让白瑜年在这里守着,他去那边叫老师。
  好不容易累个半死跑到人群眼前说明了情况后,沈朝带着人往回赶。
  但海滩那块已经围上了好些人,沈朝走上前去,见到宴雪然已经醒了,正虚弱地靠在救生员身前用力咳着,旁边围着三五群学生。
  中年女老师表情严肃地批评身上湿漉漉的两人,又看向白瑜年:“白同学,老师知道你平时就爱助人为乐,是班级人缘最好的孩子,可是遇到这种情况,下次先找老师好吗?”
  白瑜年虚心接受批评,他迎着宴雪然微微睁大的眼,露出乖巧笑容:
  “老师,我下次一定先去找人。”
  “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下水时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嘛。”
  第10章 他死了,那个人就可以回……
  十一月二十七日。
  大清早,楚知窈就接到医院的电话,护工语气难掩不住的兴奋:“夫人,楚小少爷醒了。”
  这天天气不好,明明十二月份还不到,走到半道的时候,天空却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雪,还有愈来愈大的架势。
  楚知窈随着护工引她前去看望苏醒的小儿子。
  病房里并没有人。
  洁白的纱幔被风轻轻吹起,裹满了细针似的雪花。
  医院的护士站处,苍白的青年正怔怔望着上方的大屏凝神:“虽然全球金融风暴来势凶猛,却依旧阻挡不了根基稳固、财力雄厚的宴氏集团扩张国内及海外业务,在形势惨淡的股票市场下,宴氏股票已有连续两个月涨势...”
  匹配的是宴雪然在众人簇拥之下的照片,照片上男人只露出小半张洁白侧脸,沈朝没有看清。
  频道切换了,被换成嘱咐病人多注意卫生健康的宣传片。
  护士站联通的走廊暖气并不足,沈朝赤脚出来时还以为是到了阴曹地府,亦或是他一个孤魂野鬼附了哪家倒霉蛋的身。
  可从病房离开到现在,沈朝越来越能感受到身体的知觉逐渐回升,原先无所顾忌的赤脚此时也因为真切踩在冰凉瓷砖上而渐渐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有谁在走廊口四处呼唤着个叫“楚朝”的名字,声音将近,沈朝才从混沌中惊醒。
  他不要这个身体,他再也不想去抢别人的东西了。
  茫然看向四周,沈朝走至廊道尽头的窗口,住院部都在医院低层,他现在所处三楼,从这个高度跳下来,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的损伤,但却可以昏迷。
  沈朝认为,他死了那个人就可以回来。
  风犹在刺骨地刮,外面还在洋洋洒洒地落着雪,天气和他死去的那天一模一样。
  像是老天爷给他开了个玩笑。
  为什么他还要再死一次?
  不再做多犹豫,沈朝攀上窗棂坐了上去,病服那样单薄,手脚都被冻红了,精神却格外清醒。
  跳下去的前一刻,沈朝还在想着自己的尸体有没有被发现。
  希望早一点被发现吧,他已经死的够惨啦,可不想最后还是在臭气熏天的状态下被人发现。
  那也太不体面了。
  沈朝往前探了探——
  但他没有来得及纵身一跃,便有人扑了过来死死环住他腰,身边更是哭天抢地地喊起“朝朝”“小宝”,聒噪得耳朵都疼。
  沈朝被人箍住腰抱了回去,抱住他腰的是个年轻男人,将他拖回来后便死死把他抱在怀里,连分毫都动弹不得。
  有人在他身旁嚎哭起来。
  沈朝听她哭了半响,勉强挣脱男人的桎梏探出个头去看:是个四五十岁的美貌女人,面容和善,相貌与他前世的妈妈格外相似,但沈朝并不认识她。
  “朝朝...”女人眼泪直流,旁边的白大褂护士正努力给她顺着气,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抱他的年轻男人也开口,语气疲惫:“小宝,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沈朝想感叹他与这具身体的缘分,却实在笑不出来,他的尸首还不知有没有收殓呢,却还没死成。
  他不说话,也张不了口,喉咙里像是被|干|草火燎了一般烧痛,咽口水都疼。
  “小宝,”男人抓住他的手包住,语气像哄小孩子,“下次不要这么调皮了好不好?那个地方是很危险的,我们乖宝宝是不会去那里的,对不对?”
  乖宝宝?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是个傻子。
  被带回病房后,抱他的男人也舍不得把他放下,给沈朝披了一层羽绒被后,又用滚烫手心去暖沈朝的冰凉赤脚。
  美貌女人在一旁殷切地看着他,眼里始终盈着泪,只一眨眼,便有源源不断的泪水滚落下来。
  她实在太能哭,沈朝心里发虚。
  他不是这个女人的儿子,也找不出有关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的印象。
  他占了她儿子的身,可还能让那个人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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